但这也是寻常,若林延潮连这也看不出,那才是笑话。
又见林延潮连连下笔,刘虞夔,萧良有疾看,但见林延潮又在第一卷里寻了两处错处。最后林延潮在卷头写下批语,将卷一翻,直接改下一卷。
刘虞夔,萧良有彼此对视一言,心底暗呼林延潮厉害。
这一卷三处错处,林延潮一处不落。
十卷之中,林延潮一卷一卷改过。
改好一卷,刘虞夔,萧良有即拿起卷子,见林延潮标注之错误,与他们之前所改的无二,甚至还有一处疏漏是士子引经据典之误,这说来太小,连他们二人当初都没有察觉,可眼下被林延潮纠出。
刘虞夔,萧良有对视一眼,心想果真这些都难不倒林延潮。但没关系,他们也没指望着,在这里就难住大名鼎鼎的林三元。
待林延潮改至倒数第三卷时,突然停笔。
这时香已是烧得大半,林延潮在此卷上,仍未找出任何错误。
刘虞夔,萧良有不由得意一笑,这一份落卷本有一处错误,但被二人改正了。
人的思维有惯性,前面七卷都有错误,都被找出,但这一卷没有任何错处。改卷之人心底不舒服,定觉得自己看漏了,会回头仔细再看一遍。
当然以林延潮之能,也可能会察觉这一卷没有错误。但重复阅卷的时间就此耽搁了,这样林延潮就无法在一炷香内完成改卷。
这思维定式,就如同在多选题里,突然出现一道单选题。换了任何人都要纠结个老半天的。
二人但见林延潮将这一卷阅后,却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卷翻过。
这一刻二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了。
刘虞夔拿着此卷不可置信地向林延潮问道:“林中允,此卷你就没看出错来吗?”
林延潮不停,连看刘虞夔一眼都奉欠地答道:“此卷无误!”
林延潮竟如此自信?
刘虞夔以言诈道:“林中允,此卷没看出错处,那么为何被定为落卷?”
“没看批语吗?照本宣科,嚼来无味,粗浅文墨岂能中孝廉?”
刘虞夔,萧良有此刻脸上都是写了一个‘服’字。
不仅仅是林延潮慧眼如炬,更因为他这‘批语’落得与当年此卷的考官一般无二。而批改此卷的考官,正是林延潮乡试时的座师‘王世贞’,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眼见林延潮连最后一题,也是写定。
这一炷香恰好燃至最末,林延潮一笑道:“看来还来得及,两位如何?”
刘虞夔,萧良有默然无语。
好一阵后,萧良有叹道:“余年少读书时从不肯服人,见了宗海后方知己为井底之蛙……今日多有得罪,以后吾见林兄,会当面避道。”
林延潮笑着道:“以占客气了,刘前辈怎么说?”
刘虞夔也是苦笑道:“吾也是心服口服,林三元放心,我会如实向掌院禀告,以你之才,即便会试主考官也可胜任。”
“如此我们二人也可与其他同僚交代,非我等不欲为难宗海,而是我等为难不了。方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萧良有也是点点头。
林延潮听二人之言,笑着道:“二位不必客气。”
林延潮走后,萧良有叹道:“当初殿试我为榜眼,他为状元,此我尚不服,一直心存比较之心。今日见他文字,我方知道难及项背。”
刘虞夔安抚道:“良有,你大可不必当真。”
“恩师,我说的不是他的才学,而是他的字。其初入翰苑时,书法为诸位翰林之末,而今你看他卷上的字迹,与两年前而较实大有长进。可知两年来他虽身在朝堂,却没有一刻松懈,这份的砥砺学问之功实令人敬佩。这才是我今日自承不及之因。”
刘虞夔点点头道:“说得对,你当以今日之不及,为你他日之所及。”
萧良有道:“弟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