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省吾直言道:“确是如此,林宗海他自持状元,不及二十岁也敢注经,放大言说为古书作注疏,此真狂妄之极。敬庵先生乃朝中名儒,在经筵之上正驳斥此后生,也好让天下读书人知道什么是经学正宗。”
周子义皱眉道:“尔等一直说林三元狂妄,但今日在文华殿,我与他见过一面,此人十分谦和,丝毫没有得志而骄。何况林三元三元及第,文章直追苏韩不说,论经学当世后进中恐怕也无人出其之右,老夫也没有驳倒他的把握,你们太高看我了。”
王篆道:“敬庵先生放心,经筵上我与大司空等几位大臣都是站在你这一边。”
曾省吾一旁道:“诶,绍芳兄,敬庵先生驳倒林宗海这黄口小儿轻而易举,岂会要我等助力。”
周子义听曾省吾这么说,摇了摇头道:“司空,少宰,你们别用激将之法,我与林三元乃学问上分歧,却非私仇。经筵辩经,老夫应下,不过因礼不辩不明而已,你们再这么说却是没意思了。”
曾省吾与王篆都是大喜,有周子义这样经学大家出马,想来林延潮肯定在经筵上败下阵来。
曾省吾拱手道:“如此真太好了,经筵上已是多久没有这般儒臣辩经了,但盼能比之鹅湖之会。”
鹅湖之会乃理学大宗师朱熹与心学大宗师陆九渊的辩难。此会因两位大儒辩经而名留千古,曾省吾这么说显然是拿此往周子义脸上贴金,稍稍不足的是也捧了林延潮。
不过听了曾省吾的话,周子义却眉毛一抖,不快地道:“此言差矣,陆象山焉能与朱子相提并论。”
就在曾省吾,王篆与周子义商议时。
林延潮还在日讲官值庐里,完善明日经筵的讲章。
林延潮自知道曾省吾,王篆同列经筵侍班后,就回到值庐里将讲章再看一遍,看看哪里还有逻辑上不够周密的地方。
如言辞锋芒太盛的地方,润色一下,稍稍藏锋。理据不够充足的地方,宁可删掉不讲。
乍看林延潮实在太过小心谨慎,可实际上明日经筵,听众不止有皇帝一日,而且百官齐集,若是被人抓住漏洞,一顿狂批,必然经百官之口传扬出去。那么林延潮真要颜面扫地,无法在朝堂上立足了。
当然若是经筵上讲得好,林延潮的名声也会更上一层楼,给天子当过经筵讲官,日讲官,无疑让林延潮往经学大家的路上更近了一步。
所以此刻林延潮再小心也不为过。
“宗海,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
林延潮抬头看去,原来是黄凤翔。
林延潮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问道:“鸣周兄,为何如此急切?来,坐下说话。”
黄凤翔坐在林延潮面前,取了他案上的茶壶倒了碗茶喝下后,方才顺了气。然后黄凤翔道:“宗海啊,大事不好了,我听闻明日经筵上有大臣要针对你。”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原来这是真的道:“针对我?我有什么好针对的。”
黄凤翔低声道:“你莫问我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只能与你说,明日曾司空,王少宰,联络了几名朝臣,还有经筵讲官周祭酒,要在经筵上将你驳倒。”
“告诉我消息的人与我说,宗海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曾司空,王少宰,说他若是你就连夜去曾司空,王少宰门上道歉,否则明日经筵上你只有名声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