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延潮这一句,陆翁微微哦地一声。
这位看起来像是一位学究的老翁,眼底里闪过一丝精芒。
随即陆翁捏须,淡淡地道:“状元郎言重了,老夫眼下不过是闲居之人,卒保天年而已。”
这老头还在装。
林延潮笑了笑,不便接话,一旁陈知县替林延潮说话道:“陆翁,状元公这是向你请教呢。”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今日能听闻陆翁耳提面令,指教文章,实是晚生荣幸。”
听了这一句,陆翁脸上才有了笑容。
连舫里,众人见林延潮对陆翁如此尊敬,都是讶异这陆翁到底是何方高人。
原来这位陆翁名叫陆树声,乃嘉靖二十年会元,前首辅徐阶的同乡,前首辅高拱的同年,仕官六十年,可谓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万历年间陆树声官至礼部尚书,张居正敬重陆树声的资历,名望,要援引他入阁,拜为宰相。但陆树声与冯保不合,于是不仅退却了张居正的好意邀请,反而决定回家养老。
陆树声在家也没赋闲,而是收了董其昌,袁可立两位弟子。
陆树声见林延潮识得他的身份,当下问道:“状元郎的业师可是林贞耀?”
林延潮听了想起一事来,当年陆树声推辞宰相任命准备回乡时,张居正跑到他的府邸问:“你既然不当宰相了,那你给我推荐个代替你的人选。”
陆树声当下道:“好,我就给你推荐两个人万士和,林燫。”
虽张居正最后没有用这二人,但由此可知陆树声与林燫有旧。当下林延潮道:“正是,恩师乃国之栋梁,却不为朝廷所用,赋闲在家却实在太可惜了。”
陆树声听出林延潮的意思,笑着道:“你这话不必对我说,要对张江陵说才是。”
林延潮心知陆树声虽是退隐,但门生故吏满天下,在官场上混了六十年,剩下的就是人脉。而且他在张居正那说话也是很有分量。
不过林延潮却不好再说下去,就算他有心帮老师这忙,但请托也不是这么请托的。
陈知县在旁问道:“状元郎此去是回乡省亲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错,朝廷给假,让我回家两个月,若非船漏,也不会恰巧路过杭州,赴此文会。”
一旁陆树声忽问道:“状元郎可是在京开罪了张江陵?”
林延潮不由讶异,消息传得实在好快,都从京师传至江南了。于是林延潮勉强地问道:“陆翁这话从哪里说起?”
陆树声笑了笑道:“并非是我听闻什么消息,若是真恩赐省亲,以你堂堂状元之尊,沿途官员早就闻得消息,在驿站迎来送往,你哪会有闲暇功夫,还来此文会。”
林延潮心道果真姜还是老的辣,能够见微知著啊!
林延潮知瞒不过对方,只是干笑了两声。
陆树声笑着道:“状元公不必有什么忧心。”
陈知县笑着道:“既是如此,陆翁不妨指点一下状元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