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今日正好休沐,于是让展明赶了马车出门,出门拜会蒙师林诚义。林诚义住的地方,在国子监附近。
本来国子监的监生要坐监。但这几年国子监监生滞留严重,故而不少国子监监生不得不搬出了国子监居住。
林诚义所住的地方,在京城的东北角,这里不仅距离皇城很远,离国子监也有点距离。不过此地算是京师里寓租较便宜的地方就是。林延潮来至林诚义所住巷外,眼前是小巷子,马车都驶不进去。林延潮只好下了马车,他今日微服而来,故而下车也没引起百姓关注。
林诚义所住的坊内,大概就是京师贫民窟吧。街衢没有公厕,坊内也无人管理,走了几步但见秽臭溢满沟渠。
幸亏这是冬天,若是夏日必是恶臭。
林延潮掩着袖子,踏着积雪走进巷内。巷子左右的屋舍都很低矮,但因巷子太窄的缘故,反而屋檐还挡住了阳光,故而巷内实是又暗又阴冷。
来到林诚义家门前敲了门,一名四十多岁的下人给林延潮开了门,然后入内禀告。
林诚义走出门来,林延潮见了立即行以弟子礼道:“弟子林延潮问先生安好。”
林诚义见了林延潮来了,哈哈大笑道:“延潮是你啊,安好,一切安好,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林延潮道:“挂念先生,故而就来了。”
林诚义看林延潮手里提着礼盒顿时板起脸道:“来就来了,与你说过不要备什么礼,为师这里一切都还够用。”
林延潮之前也上门拜访过林诚义,并赠了两百两银子给他。但林诚义却坚决不要林延潮所赠的银子。
但是林延潮见林诚义口中说为师这里一切都够用,但见屋里摆设却十分简陋,这么冷的天连一个炭盆都没有。林诚义身上的棉袍不起眼的地方,都打了好几处补丁。
林延潮记得林诚义是很重仪表的,当年给自己教书时长衫连一处褶皱都没有。
林延潮见此不由一阵阵心疼,立即道:“并非什么重礼,这几日天寒地冻,过了冬至还会更冷,弟子怕先生寒腿又发作,故而特送了些木炭。”
林诚义听此神色缓了缓,但又道:“延潮真有心了,好了,木炭钱几何?为师算了钱给你。”
林延潮立即道:“先生,弟子在内阁当差,木炭由惜薪司所供,因在翰林院挂职,工部又给了一份木炭。这些木炭弟子没费一文钱,若先生要算钱给弟子,弟子真是无地自容了。”
林诚义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延潮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为师不求你将来能如张江陵般位高权重,官居一品,但亦希望你能如海刚峰那般作一名清廉的官员。”
“所以你懂得为师的意思吗?本朝官员官俸微薄,你身为京官花钱的地方多,还有一大家要养,故而为师绝不能要你的钱。”
林延潮听林诚义这么说,眼泪差一点掉出来。林诚义生活窘迫到如此地步,还不要自己一文钱,是为了让自己作一名清官。
外周虽寒风萧瑟,但林延潮心底却是一片暖暖的道:“多谢先生之言,弟子必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