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日来何洛书都是很满意,他下面三名阅卷官评卷,确实算得上公正。
何洛书喝了口茶,当下取卷读来,卷子草草看了十几行后,突然精神一震,将椅子一拉,从刚才一目十行读到半篇的地方,又是重头读起。
“好文章,淳实典雅,而不浮华。”
何洛书点点头,继续读下去,从头篇读至最后一篇,他都是心觉满意,心道如此的文章,篇篇都可作科场范文的。
到底是哪个才子写的?汤显祖?顾宪成?萧良有?魏允中?
不对,他们都不是治书经的。
何洛书又重读一遍,但觉得文风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他突然记起在当初在西山文会时,读得那篇漕弊论的文章,陡然恍然,对了,这林解元不正是治书经的吗?
他的那篇尚书古文注疏,自己身为治尚书的名家,也是读过的。
这等文风旁人轻易模仿不来,再说四篇经义,论专研之深,恐怕近千治尚书的考生,也无人出其之右了。
这篇文章,若是呈上,不说经魁,就是会元也是可得啊。
但是,但是,林延潮你实在运气不好啊!五经你什么经不选,非要选书经!
何洛书放下文章,长叹一声,尚书经魁,早已有人选。张相爷的两个儿子张懋修,张敬修,也是治书经的。
那么林延潮的文章毫无疑问会拿首卷,如此至张相爷的两个儿子于何地?要知道会试前五名,也是如乡试五经魁排列,各房各取一人,名额只有一人。
若是林延潮这篇文章呈上,与张懋修,张敬修二人的文章一较,高下立判。就算不说二张的文章,就算五千举子中,恐怕也没有人可与他相提并论了。
除非正副主考,连自己在内的十七位同考官一并指鹿为马,集体作睁眼瞎。
既是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得那么麻烦,自己直接将此卷,在此无声无息地罢落就好了。
何洛书心底已是有了决定。
最后何洛书惋惜又读了一遍林延潮的文章,心底更是感慨,王世贞称此子必为一代文宗,果真半点不假,希望这一次打击不会令他一蹶不振。
也是当年张相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明明十三岁可以中举人,但湖广巡抚顾璘却阻扰,让其落榜,此乃是磨砺栽培之意啊!
我也是为了研磨他的心性,若是真乃大才,受此小小的打击,再等三年又何妨?到时候会元对你而言,唾手可得啊!
何洛书想到这里,自觉的为自己一番行为找到了借口,于是心底就一下子就舒坦了。
于是何洛书将林延潮的文章拿过来,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这一遍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想要找出违制,或者欠妥的地方,好名正言顺将文章罢落。
但读了最后,何洛书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将文章反复读了十几遍,也没找到半点差错来。
林延潮这七篇文章作得是四平八稳,滴水不露,自己想尽了办法,也是束手无策。
这着实令何洛书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