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自然不知,自己已是被其他考生在那边强行找自信。
第二场的诏、判、表、诰,丝毫难不倒他。
林延潮第二场考毕,在会馆里休息几日之后,即是第三场。会试第三场,考五篇策问。
考完两场,对于最后一场,众士子们已褪去了第一场时的紧张,第二场时的凝重,第三场时大家只觉得有点麻木。
林延潮此刻坐在考房里,正看着考题,考题是由贡院里的刻坊印制的。
说起来,策问与今日公务猿考试的申论差不多。
策问,即是策而问之,申论,则是申而论之。都是针对现实问题,发于心,著于笔,写一篇文章,。
策问文章要达到‘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而不溢’的境界,也就说文辞要有气势,如恢恢而远的劲风,有如江河澎湃般,不满溢而出,也就是不能夸大失实。
林延潮阅卷,五道策问正有一道是针对漕弊,还有一道是说‘一条鞭法,丈量田地’,还有一道则是名为‘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看了卷子,林延潮不由一笑,心想今年的策问题,出的还真有意思,果真是切中时政。
一条鞭法,丈量田地,不用说了,是眼下的新政。至于漕弊,林延潮写了一篇漕弊论,对于其中心底更是有数。最后的‘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则是很难。
林延潮凝思了一会,策问是策问,但考试是考试。
但凡是考试,你就不能放脱了,写出真正的想法,真正的策问,考得是你的见识和主张,但考试的策问,你的见识主张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屁股坐在哪一边。
如‘一条鞭法,丈量田地’,这是张居正新政的改革内容,若是林延潮在策问里,大张旗鼓的反对新政,洋洋洒洒说得再多,再有道理,都是作死。
林延潮毫不犹豫,在文章写鼓吹了新政,当然既是拍马屁,也要拍出新意,拍出花样,拍出热泪盈眶来。个人的真知灼见,实不是那么重要,重要是切合当政者的心理。
一条鞭写完,即是漕弊。
漕弊,这也不难,不过林延潮没有将自己的漕弊论,修改一番写进去。
他的漕弊论,是从漕兵之苦,由小见大,针砭漕弊,其中申的多,但论的少。
但这一场,既然是策问,主要还是解决问题。其实解决漕弊的方法,林延潮是倾向于开海运的。但是这个不行,前任漕运总督王宗沐,正是主持隆万海运之事,而被弹劾罢免,幕后是由张居正授意的。
林延潮若是写海运,也是作死。对于其他考生来说,想出一个革除漕弊的方法更是天荒夜谈。
但大家都有个约定俗成的办法,就是在文章里,赞扬张居正革除漕弊作的一些事来说了。
譬如这次张居正将百余名漕吏下狱,由此引导出,要治漕,先治吏的政策来,考生们只要顺着这往上面写,怎么样也不会被黜落。
至于最后一道‘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这个林延潮也不由叹道,这道考题出的,可真的是有点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