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后,福建本地士子,争相加入文林社,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社员已是到了近百人。
可林延潮依旧低调,将社务教给了他人,平日无事足不出户,闭门在家著书,同时每日也给徐火勃,陶望龄二人讲书。
二人在林延潮指点下学问大进,对于次年童拭信心满满。
光阴如水,匆匆而过,万历七年的正月来的有些迟,离林延潮上京赶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街头巷口正余着鞭炮的声音。
一摞写好的书稿放在一边,林延潮站起身活动了身子,然后走向内房,但见已作新妇的林浅浅,正在给林延潮打鞋。
同样是几个鞋面放在一旁,林延潮见了鞋面笑着道:“眼下你是少奶奶了,怎么还自己打鞋啊?去年倾银铺,当铺里的分红,够你卖几千双鞋了。”
林浅浅听了摇了摇头道:“街上卖的鞋面,哪里有自己家打的好,你就要进京赶考了,这从闽地去京城有好几千里的路,一千里路最少备一双,那还不要好几双好鞋了。”
林延潮笑着道:“我去京城赶考,一路是乘船坐车,哪里有什么功夫走旱路,你倒是多心了。”
林浅浅道:“人都有个万一的,你别催我,我就是爱做,还有不许嫌弃我做的!”
林延潮看着林浅浅皱起眉头薄嗔的样子,心底觉得很可人,面上却道:“到时候再说吧!”
林浅浅气道:“什么是到时候再说。”
林延潮笑了笑道:“不说了,谢兄的儒林班马上开演了,咱们得赶快了,顺路还要将这摞稿子,给秦掌柜送去,可赶紧了。”
林浅浅听林延潮要带自己去听戏,方才那点小愉快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当下喜的连忙去换衣裳。
林延潮下了楼,正碰见大娘,随便问道:“大伯呢?”
大娘一脸埋怨地道:“你大伯他正月里人都不知往哪里跑。”
林延潮道:“大概是拜会上官吧!”
大娘道:“衙门都封印了,哪里有上官好拜见,我看他就是闲不住,又和以往那帮狐朋狗友去外面吹牛了。延潮,你有空可要帮我多说说你大伯,他这人就是好显摆,一点也不稳重。”
林延潮笑着道:“大娘,我哪里敢说大伯呢。”
“那你就帮我说说,你那不成器的堂兄,今年都第四回考童试,连县试那道卡都没过,我都气得不行。”
林延潮道:“去年县试堂兄他,不是也上了副榜吗,我看今年大概能中。反正家里眼下也宽裕了,让堂兄多考几年,若不成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去衙门补了个吏员,但终究还是比科举出身逊了一筹啊。”
原本对于大娘而言,林延寿能补上一个吏员已是千恩万谢了,但眼下她却是看不上了。
大娘听了笑了道:“那是,肯定是要他考的,怎么的也要考上个秀才,将来入监吧,就看他自己争气不争气了。”
林延潮正与大娘说着话,这边房门一开,三叔和三婶走了出来,但见三婶穿金戴银,一副雍容打扮。
大娘满脸笑着道:“这是去哪里玩呢?这好几天不开门作生意啊,会不会得罪了老客户啊!”
三婶从容地笑着道:“哪里能呢?这再忙也要回娘家啊,再说了这钱财是赚不完的,赚钱哪里有看望家里人重要了,当家你说是不是?”
三叔生怕这两人又吵起来,连忙道:“是啊,是啊,延潮出门呢?”
林延潮道:“是啊,去茶亭看看儒林班唱戏呢,三叔要不要一起去?”
三叔道:“不了,不了,你们自己去吧,早点回来,生意上的事,还要与你多商量商量呢。”
林延潮道:“哪里,三叔现在都是大掌柜了,有不决的事,找十三叔和我岳父吧,他们在经商上都强我太多了。”
三叔笑着道:“哪能这么说,去年要不是你打垮盛贸钱庄,我们陈记哪里有今日的势头。”
三叔笑着身上更有几分大老板的气度,也是手底下三家铺子,管着几十号人,出入都有马车接送。
与三叔说完,当下林浅浅穿着一身新衣裳下楼,二人坐上了马车,直往城南而去。
路上林延潮将稿子顺路都交给了秦掌柜,自己的尚书集注已是完稿了,眼下交给他,等着刊定出版了。
林延潮送完了稿子,就去了城南茶亭的贵云楼。
这贵云楼是谢肇淛去年所开设的,林延潮也本着帮朋友一把的原则,在里面投了钱,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股东。
顺便说一句,谢肇淛去年院试中式,现在已是长乐县学的生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