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知对方言语里拒绝之意很显然了,不过仍是道:‘老先生虽在江湖之远,但却简在帝心,依旧是满朝仰望的柱石。‘
林庭机笑了笑,道:‘这后生还蛮会说话的,说来你求老夫何事?‘
林延潮当下取了一叠文卷,给林庭机道:‘这是晚生的文章,还请老尚书相公过目。‘
林庭机拿过文卷,心底一晒,对了,马上就是乡试了,这小子想要找主考官投递文卷,故而请托于我。
林庭机不动声色将林延潮文章拿来一看,问道:‘你给老夫的文章,怎么不是时文?‘
林延潮道:‘这是晚生这几年读尚书的心得,听闻老先生是方家,故而想请你指点。‘
林庭机闻言笑着道:‘你年纪轻轻也想注经?‘
林延潮道:‘许慎二十岁即贯通五经,延潮不才,十六岁前专研一经,还是略有浅见的。‘
林庭机摇了摇头道:‘注经再好,终不如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说着林庭机低下头看着林延潮的文卷。
林延潮不发一言,静静地坐在那,等着对方意见。自己眼下著书,别人不是不信服,那就加一个人。
就如同现在论文那般,让学生与指导老师合署名字。
这静坐干等,是件很见学问的事。若是毛手毛脚,燥动不已,很容易就会给他人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
如站军姿那般,如临大敌一动不动,那也不行,失了读书人的儒雅。
但林延潮在家每日读书,按着养静持敬,谨言少语一套功夫作下来,再加上几十年的阅历,早已是脱去这个年纪少年的躁动,反而有着那些大儒方有的沉静。
林庭机看文时,朝林延潮这看了一眼,不由点点头,又重新看文。
天边云卷云舒,庭间花瓣坠地,山边的小溪上水车轱辘轱辘地转着。
小溪边上农家里燃起了炊烟。
林庭机眉头时紧时松,手边卧着藤椅的扶手。半响林庭机挪了挪身子,看向林延潮问道:‘此文真是你写的?‘
林延潮道:‘回老先生的话,是的。‘
林庭机伸手捏了捏眉间,看得出上了岁数,久读下精力有几分不济。
林庭机道:‘你晚上在此留宿,老夫看完后再与你说话。‘
然后林庭机就没再与林延潮说话,不久,自有人服侍林延潮去用饭。
一小碟白豆腐,一盘水捞空心菜,一壶清水。
一名老仆对林延潮道:‘老爷上了岁数,饮食清淡,粗茶淡饭,还请公子见谅。‘
‘饭管够吗?‘
老仆一愣,随即笑着道:‘这倒是管。‘
‘那就行。‘
林延潮当下夹了一片豆腐,搁在碗里,大口大口地扒饭。天然的农家饭菜,吃起来别有一种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