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这才明白,自己在传授学问的同时,也是面对他们的质疑和不认同,他们每一次反问,其实也是林延潮重新反省以往所学的同时。正如韩愈的师说中有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当然侯忠书他们也是十分乐意与林延潮每日谈论经义。他们虽觉得林延潮治经强过他们,但却从未与其他先生那般,将自己的对经义的见解,强加灌输于他们。
林延潮与他们则是平等研讨,在程朱注释上还提出自己的补充和见解。
若有时实在说不通,林延潮也不会贸然否定他们的观点,而是说你若是这答,我不能说你错,但考官是一定不会取你这篇文章的。
听林延潮这么说,几人顿时就不再议论了。
不过他们都喜欢,让林延潮来教自己治经。一是林延潮学问够高,二来谈论起来没有对老师的顾及,放胆而言。这如此辩难下,众人在写文章之余,将以往的经义拿起来又重读了一遍,都觉得很有收获。
当然几人研习最多的还是文章。每日日五道时文题,写完后林延潮继续与他们讲解,众人的文章就这么一****的提高中。
府试前的一日,风雨如晦。
空中乌云密布。
林延潮评卷之后道:“今日的文章,就讲到这里,府取在即,你们今晚好好睡一觉吧,不必再看书了。”
黄碧友道:“宗海,明日就府取了,临考之际,你有什么写文章的心得告诉我等啊?”
“是啊,不要藏私啊!”陈行贵亦道。
林延潮笑了笑指着窗外一处被雨浇打的绽放之花,对四人道:“好的文章,当述而不作。这道理放在文章上也是一样,如这花一般,吾心传至汝心,吾见即是汝见!‘
“记着这一点,明日你们好好考就是。”
林延潮说完这句,小伙伴们都是一并点头。
次日府取四人同赴科场。
待至放榜之日,陈行贵高中府试第二十五名,张豪远取了六十一名,黄碧友取了七十八名,虽名列榜末,但也是中了,唯有侯忠书未能上榜,但也进了副榜。
陈,张,黄三人一并中榜,不由兴高采烈,相抱欢呼。
而远远的拄着拐杖的余子游,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阵绞痛。
往昔不如自己的陈行贵,黄碧友,也是府试中第,而自己却终生于举业无望,拖着半残的身躯,余子游感觉什么在吞噬着他的心。
念起徐长君的负心,余子游回到家里,一句句的念道。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余子游两眼泪流,对着徐长君赠自己的发饰念道:“思君苦,怕君知,又怕君不知,更怕君知似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