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林寺回家后,林延潮就准备温书迎考。
林延潮每日早起就练习时文,作了五篇后,然后读一读经集。
每日也会拿古籍来读,将自己筹备中的尚书古文疏证拿来写个一百多字,然后就停笔不写。
期间谢肇淛来访一趟,他也是县试过了,但府试未过,不过他的脸上丝毫不见沮丧之色,原来儒林班已是将《聂小倩》编排好,准备重阳后就上演。
谢肇淛见林延潮在家读书,也不敢多搅扰,坐了一会就走了。
去书院读书两个月,家中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三叔的亲事,也是渐渐有眉目。
三叔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晚婚了,先前是家里困难一直娶不上,后来家里光景好了,三叔又挑挑捡捡起来。但三叔有一日去庙里回来后,整个人突然魂不守舍了,连乡下的田地也是不顾了。
家里人以为他病了,请了大夫来治,抓了药来吃都不见效。
后三叔与家里人坦白说,看上一个姑娘,与林高著道非她不娶了。于是林高著听了就着急了,当即就找了省城里的大媒去说亲,听说八字有一撇了。
家里的事大致就是如此。
林延潮读书后,间隔三五日,就去华林寺,将自己写的文章给颜钧看,请他批改。
有时候去得早了,就听一会他的讲会,颜钧讲会时,什么人都可以来听,就算是走卒贩夫,妇孺小儿都可以,没有门第之见。
颜钧说的道理,不是什么高大上,而是十分贴近百姓一些浅显道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圣人经世只是家常事,愚夫愚妇与知能行便是道。’
这句话对林延潮启发很大,不过也有些话他不认同,比如颜钧说,要救天下,需停天下贡赋,三年免征,天下洗牢,大赦天下,将一切犯人都恩赦。这些说法当时不算过时,但林延潮看来大明的问题,不是这些手段,救得了的,根本不在这里。
不过颜钧讲课还是很有真知灼见的,也能切合贫民的想法。不少人听了他的讲课后,都拜入他的门下。更不提,有百余名门生还从江西,浙江赶来,特意在他门下听讲。
这简直就如当年孔子周游列国,门生从学于身旁。有这等影响力,也难怪耿定向当年拿他下狱了,不过颜钧被耿定向下狱三年,在狱卒,囚徒中传学,出狱时百余人痛哭流涕挽留。
看着四周门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样子,林延潮不免心想人活到如此,比起身居庙堂之上,又是别样的风光。
周敦颐当年说过,圣人当以中正仁义立身,再以师道行于天下!
林延潮拿文章给颜钧批改时,就没说他救民救世的观点,而是实事求是地与他说文章。
颜钧与林延潮讨论完文章,坦荡地笑着道:“你的时文写得更好了,老夫肚里就这么多墨水,给你收刮干净了,毕竟没有赴过科考,终究算不得大宗师。我的弟子罗近溪在我之上,他日你遇到他可向他讨教。”
林延潮道:“夫子过谦了,若非夫子昔日指点,我不能有所悟,时文也不会有进益。”
颜钧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指点你,而是你自己心底早已懂得这道理,只是平日所迷,这才不知罢了。”
林延潮恍然道:“这就是一切道理都在心里,阳明先生昔日所言,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颜钧哈哈笑着道:“是的,你一点就透,我看你实与王学有缘,不如……”
林延潮连忙道:“夫子,我虽敬仰你的学问,但我的几位老师都是理学宗师,他们若知我拜入王学门下,必是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