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自己提了一句,让姓谭的到铺子里来,抢了马润小舅子的位置,马润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吴淑玉还有些期待呢!
吴四妹和谭宝林的婚事很顺利,他们家都知道吴四妹有个擅经商的姐姐,不过五六年间,就将小小的咸鸭蛋铺子开成了大酒楼,听说如今又在筹备开茶庄。
一日日那酒楼里,数不尽的人进去,不知道一天要赚多少银子呢?
所以这桩婚事,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三媒六聘一下就过了,考虑到谭家的家境状况,只靠着谭老爹的补鞋摊子生活,所以彩礼就是一两二,讨个月月红的喜头。
嫁妆这里,她也给吴四妹准备了一套家具,大到床铺柜子,小到洗脸架和鞋凳。
但是没想到,吴四妹闹着要酒楼的股份,不然那在筹备的茶庄给她做嫁妆。
反正嚷着,说现在举国上下,男女平等,女子也有继承家业的资格,别想着用点破烂就将她打发走了。
这是吴淑玉意料中的,因此也不意外,只是她却苦口婆心地劝着:“四妹,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只是你看五弟六弟年纪还小,虽说在书院里不用束脩,可是这里里外外,到处要用钱,我若是给了你,这个家怎么撑下去?”
“要用多少?你将家里的奴仆遣了,老五老六的书童辞了,我瞧他们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少在给他们花冤枉钱补习,反正又没用。”吴四妹和她的谭郎算过,这样下来,这家里也用不了多少钱。
这钱啊,大部份都叫奴仆们赚走了。
所以吴四妹觉得吴淑玉简直是蠢笨,赚这么多钱来养闲人。
还不如交给自己和谭郎呢!
但是话说到这里,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是本该在书院的老五老六回来了。
“吴淑敏,你能耐啊,还没嫁出去,就伙同外人来对付自家兄弟了!”吴老六怒骂着,这会儿看以往对他们好的四姐,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
老五也马上附和,几人就这样骂起来。
吴淑玉冷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发言,以前她总想照顾好弟弟妹妹,各方各面地用心良苦,只怜惜他们小小年纪没了爹娘。
可自己不也是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么?凭何要自己来受委屈照顾他们?
所以这会儿看他们吵,他们打,也没动作。
直至后来闹大了,那马润都来了,“东家,您倒是劝一劝啊。”
“我如何劝?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吴淑玉拿起手绢擦眼睛,顺势将整张脸都挡住了,然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然后竟然闹到了衙门里去,要公平分配家产。
因父母不在,长姐如母,加上吴淑玉这样子,也估计嫁不了人,所以县老爷的意思,两个弟弟她继续照顾。
然后她手握着三分家产,另外的一份,吴四妹带着嫁人。
吴淑玉当然不愿意,但这不是自己说了算?毕竟弟弟们还小,除非他们主动提出来。
于是她略有了些手段,两个弟弟叫马润那里一说,又去衙门里求公证,学也不上了,往后要自己经商。
吴淑玉自然是没让他们失望,在衙门上先哭了一场,随后叫他们求仁得仁。
自己则拿了自己的那一份,折成了银子。
在城里开起了客栈来。
马润是有些出息的,拿着五弟六弟的股份,倒是将酒楼继续张罗起来了。
只是拿了茶庄的吴四妹,嫁到谭家没多久,眼大肚皮小的谭宝林就将筹备中的茶庄转手出去,换成了银子,带着一家老小往州府去挣大钱。
这一去,就是三年多。
她的客栈也从一家到了五家。
酒楼在马润的手里本来还好好的,不说赚多少钱,但最起码不亏本,但是两个弟弟逐渐大了,觉得马润也不是好东西,指不定是背地里吃了钱,所以难见进账。
如此一来,两人将大权拿了过去,可是没两三个月,竟然就到了那要倒闭的状态。
也是这个时候,吴四妹回来了,只是却和三年前跟谭家一起去州府享福的样子截然相反。
如今的她,仿若那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般,两眼无神,浑身脏兮兮的,穿得破破烂烂,牙齿还缺了好几颗。
说是叫谭宝林打的。
她哭哭啼啼地同吴淑玉诉说着自己的苦,“二姐,你不知道那天杀的,到州府里开了间小铺子时还好好的,可后来赚了点钱,没安分两个月,就叫那些不安份的小贱人们勾搭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指着自己身上的伤,说都是谭宝林的小老婆给打的,还有自己的牙齿,也叫谭宝林打掉了几颗。
吴四妹诉了半天的苦,见吴淑玉没反应,急得脱口说道:“二姐,你不能不管我,你想想要不是你当初非得带着我们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予机,我怎么可能遇到那姓谭的?在咱们老家,最起码还有叔伯照应着。”
吴淑玉冷笑,想起前世,这几个弟弟妹妹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动不动就拿自己当初带着他们背井离乡之事来怪自己。
那时候自己真傻,他们都那样大了,口口声声说挂念乡音,想念叔伯,怎么没见他们回去一次?分明就是早知道了当初自己带他们离开黄杨县的缘由了。
于是此刻吴淑玉笑起来:“那妹妹的意思,是让我送你回黄杨县了?”
吴四妹吓了一跳,几乎都没有半点犹豫就拒绝了:“我才不回去。”回去了,人人都晓得她是恶妇的女儿了。
杀了自家男人又杀儿女的。
那样的母亲,现在哪怕过了这么久,黄杨县里仍旧还有人一直提起。
吴淑玉没有理会她,任由她住下,反正现在住的院子和这予机的客栈,她都已经转手卖了,一会儿就要启程离开了。
房子的新主人,明日一早就来了。
再晚,那两个败家子弟弟怕是也要来打秋风了,所以她决定连夜离开予机城。
而吴四妹不知道,已经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这么柔软床铺的她,吃好喝好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心想吴淑玉要是不给自己想办法,那自己就一直住在这里,反正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实在耐不住寂寞,再偷偷找两个小青年来玩耍。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日就被陌生人从睡梦中给喊醒过来,随后就被赶出了院子。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吴淑玉那个贱人,昨儿晚上就启程离开了,这院子卖了,客栈也转手了。
现在,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光着脚到处找,忽然撞到了一个俊秀的长袍青年。
这青年一看,便是个读书人。
“姑娘小心。”他很随和地扶了跪坐在地上的吴四妹一把,随后便去掺扶着身旁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娘子走吧。”
吴四妹呆呆地站在那里,总觉得那青年好生熟悉的感觉,更有一种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很快,她就打听到了,那个青年是举人,姓名正是几年前自己闹着要和谭郎成婚时候,姐姐说给自己托看的好人家。
于是她后悔起来,不甘心地追上去,“我才是举人夫人,我是举人夫人!”
吴四妹疯了,险些伤了那位举人有孕在身的妻子,所以下了大牢,挖了两个多月的矿。
出来得知谭家已经将自己休了,两个弟弟也将酒楼败光了,如今自身难保。
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都怪吴淑玉,要是几年前她多劝劝自己,自己怎么可能嫁给谭宝林,落了这番下场?
但是她找不到吴淑玉,只能去找谭宝林。
可是谭家她根本进不去,还被曾经自己的同窗小姑子打伤。一怒之下,她凭着自己对已经卖出去的自家酒楼的熟悉,偷偷钻狗洞进去偷了好些油出来,在夜里一把火将谭家烧了。
而吴淑玉并不知晓这些,离开了予机,她就没想过要再回去,接下来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了。
弟弟妹妹们生死如何,那是他们的事。
只是她想到自己尚且能重生,不禁是对于当初母亲忽然转性,还变得如此恶毒之事起了怀疑的心。
所以她转辗回到了芦州,找到了母亲挖矿的地方。
她想要见一见母亲,兴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但是,当矿里将人领来见她时,她看到的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嘴里口口声声喊着:“谁也杀不死我,我会重生的,下次我一定要报仇,我要杀了你们,我何婉音是天选之女!谁也夺不走我的一切!”
听到这些话,吴淑玉挥挥手,泪眼模糊,“这,不是我要找的人。”然后她回了黄杨县,替母亲立了一个衣冠冢。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但是多年来终于释怀了,伤害他们一家的,不是母亲,是这个自称何婉音的女人。
后来她又去过很多地方,也打听到了关于这个何婉音的很多消息。
晚年的时候定居在丰州的一处小绿洲,收养了四个身体残疾的小孩子,提笔写了一本《鬼神记》,写的是这天下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小故事,以及各地的鬼神传说。
但是在里面,她以自己和母亲为原型,写了两则小故事。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