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孝蓝虽在周梨身边也算是长了诸多见识,但这杂交水稻一事,还从未听周梨提起,如今也是一脸的懵然。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问了,因为马车在这平坦宽阔的道路上,转眼间便到了城门开。
城池比那灵州城更为不堪,想是因为地龙翻身的缘故,垮塌了不少地方,但碎石都在一旁码得整整齐齐的,并没有给人半点凌乱的感觉。
就是那种虽然破,但是干净整洁。
然而真正的干净整洁罗孝蓝还没见识到,等进了城里看到宽广的街道洁净无一丝垃圾,她才傻了眼,只迫不及待地问周梨:“这,这城里怎会如此干净?”明明那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过她问完,就看到街旁放着一些竹筐,路过的行人竟然将那垃圾都统一丢在里头。
所以这是街道干净整洁的缘故了?
说起来这都是小狮子的努力,本来这全州老百姓们的涌入城中,他还担心着,但好在城里的老百姓们都已经养成了这个卫生习惯,不再随手丢垃圾,所以全州来的老百姓们见了也不好意思,也是有学有样。
如此一来,竟然都不要哪个专门去提醒,大家都自觉地将垃圾都放入竹筐中。
即便是街上有个什么马粪驴粪的,都等不得苍蝇落下,就有专门的人给清扫干净。
所以街道上一直都保持干干净净的。
罗孝蓝在关注这屛玉县城,周梨一样目不接暇。她走的时候这城中好些地方的房屋都因为地龙翻身倒塌了,没想到现在全部都已经修葺好,处处都焕然一新。
可见这挈炆也是下了大苦力的。
且不说周梨归来,与亲人朋友见面,少不得一番相叙,又因白亦初等人在张罗那数万人的归处。
为此也是忙了十天半月。
这个时候城里的过半房屋已经是住满了人,一切又像是都恢复了正轨,该修路该种田,该去工坊里的都安排了,再也不会为没人而发愁了。
那顾少鸢也是及时雨,从南海带来了不少物资,一下又将周梨那关门许久的紫萝杂货铺填满。
此间各项事宜也是一样样入了正轨,周梨这里也得了点余钱,准备继续给买牛买马。
反正那挈炆修桥铺路的银钱,柳相惜那里已经承包了,倒不必跑来她金商馆里哭穷。
又正好马上要过年了,去年忙忙碌碌的,都没顾得上,今年因全州这些老百姓们的迁入,使得过年的气氛多了些。
只是大家仍旧是有些不习惯这种炎热的夏天里过新年,因此到底是少了些味道。
周梨自然是没空去张罗家里的,都是元氏一手操办,至于她姐姐周秀珠,如今将石云雅那幼儿馆给接了手里来,也是整日不着家里,不但如此连将香附一行人都给拉了过去一起帮忙。
不过今年这个年大抵也是不得闲的,因全州的灾民又来了第二批,同样是数万人等。
除了这城中之外,其他的镇子上也安排了不少,又要给他们登记户籍分划田地等等。
新年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了。
直至出了正月里,周梨终于得了会儿空,凑巧杜屏儿过来。
韩知意跟着杜仪的队伍,前几日得书信说,那边的瘟病也都治好得差不多,当初杜仪的队伍还没到磐州,药方子就先送到了,所以他们去那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喝上了药。
也是如此杜仪就没再那边怎么出面,都是由着韩知意这个韩家人来主持。
周梨觉得这样也好,以免叫人察觉出表哥的身份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提起去年做梦梦到她娘的事儿,后来杜仪果然找人去打探,还真是坟头叫人给刨了去,尸骨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一阵子下雨,一下将棺材里给灌满了,直把尸骨泡在水里。
只不过因当时周梨在灵州那边,杜屏儿就没有声张。
“可是晓得什么人所为?”周梨又惊又气,“这做的叫什么事情?也不怕往后遭报应。”
杜屏儿摇着头,“不像是盗墓的,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哥来信说叫我不要操心,他会去料理,我也就没在过问了,就是去年烧寒衣的时候,多给烧了些元宝下去。”
去年烧寒衣的时节,周梨在灵州城里忙得脚不沾地呢!如今想来,仿佛还在昨日一般,却已然是去年之事了。
又听得墙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脸上不禁挂起来笑容来:“罢了,既然表哥会料理,倒是省了我们许多事情。我听着有人喊茶果,你可要吃,我去买两斤来?”
杜屏儿却是同她一并起身,“不了,我还要回去,我哥他们虽不知什么时候到,但这边我总要安排妥当,也是有许多事情,今儿不过是来瞧一瞧元姨的。”听得说她那身上的旧风湿犯了,所以拿了两副药过来给她熬着吃。
周梨想着杜仪那队伍,即便如今化整为零,朝着灵州方向聚集而来,但也不在少数,还有不少韩家子弟,到时候的确是有杜屏儿忙的时候,也就不扰她。
只不过这人忙惯了,忽然得了半天的空闲,她却是有些不习惯吗,称了两斤茶果拿着回去,打算看会儿书。
然这脚都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得有人喊:“周姑娘留步!”
她一回头,竟是那小黄麻子黄家生,只见他满头大汗从马背上跳下来,“大人在奇兰镇,要耽搁一两日,叫您这里多操劳一些。”说话间,已经递给了周梨一封信笺。
“他们倒是大材小用,怎喊你来送信?”周梨晓得黄家生是驯马的高手,所以到这屛玉县后,白亦初就将他打发去了奇兰镇那边。
黄家生笑着,露出满嘴的大白牙:“我兄弟要成婚,我过来吃酒。便顺道将信带来了。”哪里晓得铁小远不声不响,就自己谈拢了一门婚事,如今到女方家去做女婿。
“且去吧。”周梨得了这话,也不耽搁他,只拆了信笺瞧。
原来是柳家的鹧鸪鸟送的消息,竟然个送到了奇兰镇那边白亦初的手里。只说公孙溶那边,已经接到了从上京来的家眷老小,但因这磐州全州路途皆毁于一旦,若是要从这里走旱路,恐要多走一两个月的功夫,所以他们调转头往南下去,打算从南海上船,顺着南眉河来这屛玉县。
周梨想着,那也要个把月的功夫,倒不着急,只往信下仔细瞧,却见着
公孙曜如今和石云雅在灵州城里,少不得是打发了几个斥候去那全州磐州打探消息的。
说那李司夜半月前忽然接了急诏,拔营直接启程去往豫州了,所以即便不知道那急诏里写了什么?但公孙曜猜测,多半这李晟是不死心,还是要和李木远硬碰硬打一回才甘心。
就是不知道李司夜有没有这个本事?另外他在城中又发现些可疑鼠辈,所以公孙曜叮嘱着,南眉河那边过来的船只,要仔细些。
这哪里还用说?自打上次有刺客后,处处都严查得很。
但是周梨还是担心得很,当下便也是直接掉头进了衙门的大门,只又把话吩咐下去。
正说着柳相惜竟然来了,便与之说起那李司夜被调往豫州之事。
没曾想柳相惜早就知晓了,“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那李司夜虽是往豫州方向去了,可是那何婉音却在半道没了踪迹,我叫人查,也不曾见她回上京去,有些担心,别是往这灵州来了。”
他这一说,周梨一时警惕起来,“我曜表哥那里,才抓了几个可疑之人,莫不是这何婉音的人?”只是周梨疑惑得很,“我们同她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交集,莫不是来找你的?”
这话倒也没说错,毕竟现在就要开战了,李司夜上了战场,朝廷却是拿不出半点物资,不得都要靠澹台家么?
而这一次全州和磐州的灾情,大家因知道澹台家四处调动物资送往这全州去,便都默认为这全州老百姓们得到救治,都是因澹台家的缘故,根本就没有想到,其实灵州这屛玉县也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现在的屛玉县并不合适声张,该是韬光养晦之时,所以这外头的名声,不要也罢了,就没有去多做解释,任由外人认定是澹台家的功劳。
所以现在何婉音找柳相惜,没准也是要他给李司夜捐物资呢!
“我给她?还不如扔了水里去,我自己听个响声呢!”话虽如此,可是柳相惜的确担心真打起来,遭殃受罪的还是这些个平头老百姓们,不禁叹了口气:“这如何是好?”
周梨也跟着叹气,但是这天下大势却不是他们能左右得了的。“罢了,想这些作甚?顾着当前便是了。”随后与他问起修路事宜来。
修路这事儿柳相惜一直在辅佐着挈炆,两人到时候配合得当,如今码头已经初具模样了,各处的大路也都铺平整,如今就等着陈慕的碎石机早些做出来,好在上面再铺上一层细石子,就算是能完工。
这些修路的山石都是就地取材,所以余下的路他们也打算这样修,银子是要花不少,但这路能管个百八十年不止,想来也是划算的。
他越说越是兴奋,想说是这各镇子来县城的主干道,然后又说那村寨间相连着的小路,竟然还要全部给铺上石板。
这是要村村通户户通。周梨心说果然天下第一富贾,说话就是硬气啊!“那感情好,这样的话往日各处到县里的路程都能节约大半的时间,田间地里头的果子蔬菜,也都能快速送到城里来。”
“是啊,我和挈炆兄已经商议好了,等着陆地的路都规划好了,河流也要合理地运用起来,到时候水陆并用,不管是送信还是送物,都是极快的。”柳相惜此刻是满脸的奋斗和壮志豪情,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暗恋周梨一事,这会儿只好似打通了澹台家独有的特殊奋斗血脉。
他说着,想起现在街道上闲玩耍的孩童不少,便问道:“你那杜家表哥几时来?早前便听人说,他来了后要在这里开设个书院的,早些行动起来才好。”
这事儿周梨也晓得,书院的事情的确是刻不容缓,“他来了便落实,你且放心好了,他手底下,多的是这办学的行家。”
这点柳相惜倒是不质疑,只是话题又绕到了何婉音的身上来,终究是有些担心。
却不知道如今叫他防备的何婉音,此刻正在灵州城中,正是对着手底下的黑衣人大发雷霆:“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脚下是茶盏碎了一地,那黑衣人就跪在她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浑身发着抖。
檀香姑姑重新给她递了一盏茶,“姑娘消消气,哪个能想到这澹台澜比耗子都能躲,竟然已经到屛玉县去了,实在不行,我们便亲自到屛玉县去。”
何婉音有些头疼,只觉得近年来诸事好像都不顺利了,本来她的计划是杀了这澹台澜,然后博取澹台夫妻的喜欢,叫他们认自己做了女儿,那还愁没钱花么?
也正是因为她早早就有了这个计划在腹中,因此精力并未花在这如何行商之上,都几乎用来谋划未来了。
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她这里还没找到澹台澜,那澹台澜却先防备起她来。
如今要下手,怕是难了!而且又已经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即便是能让手底下的人杀了澹台澜,自己原来的计划也行不通了。
所以她只能匆忙改了计划,将这澹台澜绑来,叫澹台家拿银钱来赎人便是。他们夫妻就这么一个骨血,何婉音不信他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死。
但问题在于,现在他们连澹台澜跑到何处去了都没有谱?也是如此她才对这
除此之外,还叫这城中那个满脸麻子的狗官抓去了好几个。她已经让木青去解决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何婉音并不知道如今这城中的麻子,就是‘死在瘟病中的公孙曜’,只当是原来这里的一个小官,如今那知府大人死了,上头也没别的官员,朝廷也没有派任,所以便自己顶了上来。
忽又想起了近来变得神神叨叨的晴儿,“晴儿呢?”
檀香姑姑这才发现,一个早上都没见着人,只是想起晴儿最近做事不上心,便道:“姑娘你还是太仁慈了,叫着我说,该给她一粒定魂丹才是。”
那定魂丹,其实就是一种蛊毒,是檀香姑姑专门制来给何婉音控制
但何婉音想,晴儿最近是古怪了些,但到底是忠心的,便道:“那倒不必,我早年救她于水火中,还叫她学了一身好本领,不然就她这个蠢样子,偏还有几分好颜色,没准早就叫她娘给卖到那勾栏院里去了。”
檀香姑姑也回忆起了当年那一幕,那妇人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全是补丁,两手粗糙得不像样子,也没个男人在身边帮衬,拖着两个孩子如何活?
到底是要将那女儿卖出去的。
于是便也道:“是呢!姑娘就是心善,当年若非是您出手相救,还不晓得她现在哪里呢?”
却不知晴儿就在外面,正将这话听着了。其实也没个什么,以往大家也提,就是叫她要牢记,她的命是姑娘救回来的,不然她娘肯定要将她卖到勾栏院去的。
可是现在晴儿脑子全是许清源那个故事,和一些近来浮现在她脑子里的画面,两样重叠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只是当下听得了这话,猛地把门撞开:“你们怎么知道,我娘会把我卖了呢?既然知道她要卖我,为何不直接从她手里买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