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产盐的也不算是池子地势也不算大, 又好像不能算是盐池,因为这坑越是往下搬石块上来,就越发像是一口井。可若是井, 偏又比寻常的井要大上两圈左右。
所以究竟该称作盐池或是盐井, 周梨也不知晓,而且这里的水这会儿没人在下去打浑,竟是清亮无比。
周梨早前看过杂记,其中提了一嘴齐州的盐池, 深水的地方那水是深绿色的, 且到了春季晚了, 还会变成红色,等着夏秋交替之时, 那南风吹过,一夜便能结块成晶, 成了所谓的颗粒盐。
齐州的大部份税赋来源,便也是是些盐池的贡献, 因此即便此处地处西北之地, 但也十分富饶。
可此处哪里有什么秋夏之说,常年都是那万物生长的夏季轮回, 所以如果要以此为标准来判断的话, 一线峡这里就不是什么盐池了。
但盐井也没有这般小的, 而且这里出盐效率很快, 才一个多时辰就晒出来了, 比那海盐都要便捷许多呢!
“这就是老天爷给咱们的馈赠, 管他是什么盐,即便以咱们当下的技术,提炼出来不能叫人吃, 但能解决牲畜们所需要的盐,就极好了。”商连城虽有着文儒的外表,但到底是一个兵家之人,自然是没有那么多耐心,做事情到底是有些大刀阔斧的。
所以见周梨和大家在纠结是什么盐,他只觉得没有必要。
的确是没有必要,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周梨也笑着附和:“的确如此。”就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这里的卤水就这一小股,还是取之不断,源源不绝?
因此她的意思,再叫人把底下的石块都清理出来,看看这些石块清理后,卤水会不会继续往上冒。
毕竟这里以前就是个乱石堆,任由是谁也没发现
也就是瞧见这乱石堆四周没有树木草丛生长,一直都以为是因为乱石堆将
哪里晓得,竟然是因为底下都是卤水。
得了她的话,商连城只连忙叫人继续往下搬,自己也不站在这里光说话不干活,一起脱了鞋袜下去搬石头。
只不过见着这一时半会怕是不见底的,便同周梨说道:“姑娘你先回去吧,一会天色晚了,到底不好走夜路。”
“那你们呢?”周梨抬头看了看那已经要落山的斜阳,担心地看朝他们,难道他们就能走夜路了?
方听得商连城说,那头的崖边有个山洞,这几日里负责在这里搬砖的工人们,晚上就歇在那里。
反正山洞还挺深的,外头烧一堆火,他们就在里头挂上吊床睡觉,安全又凉爽。
商连城晚上也打算同他们在这里休息了,只叫周梨打发明儿过来驮石头的人,给他们带些干粮就是。
周梨想着这一去一来,的确不划算,大部份的时间都浪费在路途上了。但也不能做个扒皮,叫他们一日干那么久的活儿。
于是便叮嘱道:“也好,将这来去的时间用来休息。”看了一眼那冒着水的水塘,“这里也不用太心急,反正劳作最多就是三四个时辰,多顾着自己的身体要紧些,中午太阳烈的时候,就找个地儿乘凉休息。”
交代完了,也没有多停留,只和殷十三娘骑马折身回屛玉县城去。
这些个工人都是甲字军里的人,且又是属商连城甲三队,听得周梨只喊他们做三四个时辰,不禁朝商连城问道:“咱真要听周姑娘的?这三四个时辰能做得了什么?更何况咱们又不是那懒汉子,在这里几个大男人休息干瞪眼,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天黑后,继续点着火把干活。”
商连城也是这样想的,“她也不在这里盯着,咱们做多久,她如何知晓?”
大家只连忙赞同,唯独一个兄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奇了怪了,别人阳奉阴违,那是想要偷奸耍滑,咱们倒是好,周姑娘不叫咱们做,咱们还要加班加点地干。”
这样一说,大家不禁也是笑起来。
只不过商连城想,若是长久这样劳作,铁打的身体也是受不住的,周梨的确是为大家着想的。但这不是想早些知道,这盐池究竟是有活泉眼?还是只有这一股卤水么?早些挖到底下,也早些得个结果,免得总是挂怀。
于是便道:“兄弟几个这些天辛苦些,过几日回了城里,我请你们好好喝一杯。”
几人闻言笑着附和,如何要他来请?
如此这般,商连城果然是带着人做到月亮爬上山尖尖,这才收拾上来,又猎了几只野鸡架在山洞前面的火塘上烤,虽没有酒,但却有那带着酒糟味的酸浆果。
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学名,反正如同李子一般大小,那酸里带着股辣味道和那烧刀子有些相似,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得了二两酒下肚子一般。
就着这烤山鸡,更是绝配了。
所以吃饱后,又往下挖了好一阵子,这时候池水已经很深了,几乎淹没到他们的脖子左右。
眼见着池水似还在涨,商连城方笑着叫大家停了手,“这一线峡真真是个好地方,给了咱们一线生机,这就是一个活泉眼,出的还全是卤水,明日打发人回去报喜,该安排人过来晒盐了。”
说罢,这将那树藤搓揉做出来的绳梯扔了下去,叫大家顺着绳梯爬上来。
就是看着那掏出来的两大堆石块,这里看着是不少,但其实根本就砌不得多少田埂,到时候只怕还要到别处找石头呢!
眼下,他又开始为此事发愁了。
而周梨这头,回到屛玉县也是月亮高照,树条竹枝斑驳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长长的,城中仍旧是一片寂静,直至路过了那景家街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些许的人烟。
衙门里灯火还亮着,挈炆就坐在那大堂中,听得外面马蹄声响,只急忙迎了出去,见着果然是周梨回来,放松了一口气,“再不来,我是要打发人去接了。”
又问怎回来得这样晚?一线峡那边可是真有卤水?
周梨满脸的兴奋,比划着那既不是盐池又不是盐井的水塘,“这么大一方,里头的水也不要煮,只过滤晒上一个多时辰,便能瞧见盐块,只不过我们都不会,那晒出来的盐实在是苦涩,暂时只能给牲畜们用。而且也不知晓到底是活泉眼,还是就那一小股,商大哥还带人在那里腾池子,想来明天便能得个结果。”
她满脸的兴奋,但那疲惫之色却也是难掩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后,才发现跟在挈炆身后的周天宝,“你休息得怎样?可是适应这里的气候?”
周天宝也早就起来了,听得周梨去了山里,就带着几个人,也是十分担心的。
他晓得周梨和白亦初走到今天这一步,得了这许多人的尊崇爱戴,肯定吃了不少苦,却没有想到就是眼下这会儿,许多事情周梨还要亲自去。
他的记忆里,这会儿做了老爷们的,不都是使使嘴皮子,叫
又想起那山林蚊虫鼠蚁数不胜数的,“我皮糙肉厚的,有吃有睡哪里都好,就是你一个姑娘家的,大晚上还要去山里,快些去洗手吃饭。”
周梨不以为然,心说这算得了什么苦?只盼着那塘底下一□□泉眼。一时同他几个说着话进去,匆忙洗了手便吃饭,才细问起周天宝家里人几时到。
周天宝那里算着,兴许明儿午时就能来的。
周梨闻言,心想那早上自己还能去城外的田里一趟,商连城既是留在了一线峡,这边到底需要一个人去看一看。
挈炆得知了,只道:“你们好生休息吧,这一阵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我左右也要出城去的,到时候我顺便看看进度便是了。”反正也没有人偷懒,大家都是勤快人。
“那感情好,明儿就我不出城去了,安心家里等着我姐他们。”
只不过周梨不知道的是,因为元氏他们觉得已经近在咫尺了,今儿晚上也就没停下来休息,所以那快天亮的时候,人也进了城里。
这县城如此破败,又没有个城墙城门的,但还是打发了人在几个入口设了箭塔,有人专门在上面值夜,外头若真有人来,他们站得高看得远,也早些敲响鼓声,通知城里的其他人。
这样就算是要防御要逃亡,也好有多余的时间,不至于等人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
不过因早就得了周天宝的话,所以晓得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所以这里见了那火把沿着城里方向来,便连忙打发人去通知周梨。
周梨从吊床上跳下来,只匆忙穿了衣裳鞋袜,和殷十三娘一起朝城门口迎去。
至于其他人,她是没有敢去惊动的,犯不着将大家都吵醒来。
到了城门口,却见周天宝和挈炆已经等在这里了,几人正说了会儿话,就听得在前面探的殷十三娘喊,“来了。”
周梨几个闻言,快步迎出去,先是看到小韩姐夫,见他袖子裤腿都是紧扎着的,头戴着一个大斗篷,脸上胡子拉碴的,可见是为了赶路,也没顾得上这些个细节。
“阿梨!”他也看到了周梨,只大声喊起来。
这一声阿梨,使得后面马车里一下跳下来许多人,一时间朝着城这里涌来。
周梨只瞧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激动得不停挥手喊。
元氏和周秀珠就在前面的马车上,两人也是最先到周梨面前来的,抱着她就忍不住哭,“你个丫头,实在是狠心,一趟上京就不打算回来了,到了这屛玉县,也不想我们?还想将我们就丢在芦州,有没有良心的?”
几人是又哭又笑的,看似质问周梨,其实那心里心疼得要死。
只不过还没等周梨顾得上回她们的话,又涌来了不少熟悉面容,长得和大姑娘一般高的周若素,已经上学两年了的周安之,还有比从前更加妩媚灼艳的莫元夕,月桂香附金桂林冲夫妻,以及牵着孩子来的杜屏儿。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言,完全忘记了此刻是个什么时间,直至殷十三娘朝小狮子问起武庚书院的刘叔夫妻俩,小狮子那大嗓门一开,提醒了大家才反应过来。
周梨挈炆方赶紧迎着他们进城。
等到了衙门隔壁的宅子里,不想阿叶已经早就将几个丫鬟也喊起来,把饭菜做好。
他们这里一进门,便是洗手吃饭,周梨只在席间作陪,说芦州旧事,又讲这屛玉县未来之景。
反正一个个都高兴得不行。
元氏虽一路走来,虽此处的确是个好住处,但实在难见人烟,心里也是为白亦初和周梨所担忧的,但眼下见着周梨也是满脸的欢喜,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想着一家人总是在一处,什么难关过不去的?再有这里又不是那什么穷山恶水之处,只要用几年的心思,自然是会好起来的。
吃过饭,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了,外面鸟雀声阵阵清脆,窗外的夜来香也都纷纷凋零,取而代之的是那白日里怒放的各种花朵。
反正万紫千红,一眼瞧去满院子都是绿植花叶,没有一点的萧条意思。
如今院子里一下住进来了这许多人,更是热闹无比。
大家连夜赶路来,所以吃过这顿饭,周梨也是一一劝着去歇了。
她也回去洗漱一回,开始处理正事。
陈慕却叫人来喊了她过去,原来是那日她要切原石的切石器做出来了,跟那一张小椅子般大小,切石头的时候只动着旁边的把手就是。
他拿了个寻常石头和周梨演示了一二,一面抬头问,“这样可是使得?”
周梨眼睛都亮了,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这机括文化的博大精深,这竟然和自己那个时代的切石机有些相似,只不过那完全是靠电,而这个靠着手动,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是慢了些。
当下只激动地问着陈慕:“可是能做大的?”这样的话,哪里还忧心什么没有石板?做出一个大的来,到时候自己切割就是了。
陈慕哪里还不知道她什么想法?毕竟街上许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补,还听说商连城在恢复水田的时候,统一用石块修筑了田埂,若是得了石板岂不是更佳?便道:“做是能做,只不过到时候需得四五个人一起操作罢了。”
然还没等周梨欢喜,他又抛出一个难题来,指着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材料堆,“木头是不缺,可是这各类金属,却早就已经见了底,其他的还好,这铁是万万不能缺的,咱不说别的,这许多零件我都得用铁来打造。”
说到这里,只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我一早就听到挈炆炫耀,说这次你那姐夫带来的人里,有个特别擅长冶铸的,你去将他找来同我做个帮手,到时候你要什么,我都能替你做出来。”
天晓得,他要用得金属又何止是这普通的铜铁?所以需要一个特别会提炼这些各类金属的人才。
有了这样的人才,自己往后必然能制造出更多有用的工具。
周梨吃饭的时候,也听得提过了一嘴,但还没顾得上多问,眼下听到陈慕说,自然是万分的高兴有这样的人才来了屛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