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望着绿腰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苏玥影关上房门,弯下腰,扯着唐倩的腿,将其扔到床下,并抓下床单拼命擦拭着地上的血迹,歉意道:“屋子没打扫干净,马上就好。”
燕归坐到床上,犹如失去了灵性的木偶,淡淡道:“不急。”那声音,很小很小。
苏玥影的脸色一变,扭头看燕归:“夫君有何不开心?可是应酬杂乱,不胜其烦?”
燕归倚靠在床边,好似睡了般闭上了眼睛。他怕睁开眼睛,会泄露出满眼的厌恶之色。既厌恶苏玥影,更是厌恶自己。就像绿腰说的,他不配站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卑贱到任人取乐玩弄的戏子。然,就算如此,他也有渴望用自己卑微、单薄的双臂,去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不曾露过真容。
燕归觉得人间万物都很别扭、很矛盾、很恶心。
他最厌恶自己的便是被众人喜爱的这身臭贫囊,偏偏依仗的也是这身臭皮囊。若非这身臭皮囊,苏玥影又怎会倾心于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帮到绿腰?绿腰说她在利用自己。若自己真能被她利用,一辈子又何妨?可惜,她不屑。
苏玥影见燕归无视自己,干脆扔下手中床单,跪坐在地,乖巧地趴伏在燕归的腿上,喃喃道:“夫君,你可知有一次玥影偷跑出去玩,被一段唱腔吸引,循声而至,看见你站在台上,一拢红衣,风华绝代。那时我就想,这是那位小生,竟将女子演绎得如此别致,风情万种中透着一份独立。女子本就不应该被束在内宅,变成一个个循规蹈矩的木头。”仰头,痴痴望着燕归,“夫君演绎的女子,便是玥影心之所向。那般与众不同、不与人共。夫君,玥影正在做你演绎的那种女子,你可看见?”
燕归睁开眼,看向苏玥影:“所以,就要残杀他人孩儿?”
苏玥影一僵,脸上红晕悉数退去。她垂下眼睑,攥紧燕归的裙摆,身体因紧绷而轻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抬头看向燕归,道:“夫君瞧不起玥影,是与不是?”
燕归伸出手,将苏玥影额前的发丝捋顺,在苏玥影的惊喜与羞赧中,缓缓道:“苏小姐,燕归谢谢你的另眼相待,愿陪你演完这出戏,谢你成全燕归的心意。休要多问、多思,燕归不想骗一个将死之人。”
苏玥影望着燕归,眼泪默默流。她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好。”站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燕归,“夫君,我们喝下合卺酒,从此执手白头。”
燕归将杯放到几上,用手掌扣住,垂眸道:“玥影有执念,燕归也有执念,虽是以水代酒,却不能与你共饮。”
苏玥影突然拔高了声音,目露凶像,喝道:“这你都不愿?!”
燕归平静地望着苏玥影,道:“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却不许我说一个不字?你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假想中的你自己?”
苏玥影上前一步,一把攥住燕归的袖子,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灼亮得骇人。她道:“自然是悦你。夫君,莫要生气,这水不喝也罢。玥影只想躺在你的怀里,听你唱完最后一场戏。此生,足矣。”言罢,泪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