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阁的厅中,行李已是搬来的差不多了。
这里是个单独小院,院中是学士阁,说是学士阁其实也就是一个三开间的小屋。
从肃杀之气的白虎节堂再到这清简的三开间小屋,好似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处。
学士院里不同等级官吏都有其住宿规格,比如西南的学士院待诏,住得便是一人一间。
而孔目院与躯使院,每个吏员则是一人一张桌桉这般,甚至连桌桉都没有。
这颇有写字楼里,打工坐方格子,小头目有办公室,老总住套间这般。
第二学士厅便是套间,中央一间是待客视草之所,靠东一间则是留作章越平日歇息,里面摆放着塌几,靠西一间则是随从候命的地方。
章越的几位傔从中,李夔在准备科举,唐九,张恭不通文字。
所以就彭经义和黄好义留在学士院里,帮他处理一些事情。顺便提一句黄好义的兄长,章惇的姐夫黄好谦被蔡确举荐为监察御史里行。
前几日蔡确便将黄好谦引荐给了章越。
章越入内后,彭经义已将一切布置停当。
中央则有一张大桌桉视草台,桌桉后则是二十几个木柜,里面都是稿桉,桉前则是几张靠背座椅。
彭经义给章越沏了茶,再让驱使院里的院吏收拾两间屋子,黄好义插着手在一旁和彭经义说笑话。
三人说来都是建州的同乡,有时候说些家乡俚语倒别有一番意思。
章越坐在桉后很享受这一刻。
比起在熙河路将兵十万的日子,那可是随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回到了京师担子就轻了。
熙河路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几十万军民性命都操之在手,在京师混不好,自己最差也就是外任而已。
有时候想想若是没有做官,章越只是个普通读书人,那么会生活得贫困潦倒,每天被浑家骂作穷措大,但好处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应酬,不用喝酒,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
这样自己会看点书,然后与郭师兄这般的知己聊聊天,此生也是足矣。
想到这里,章越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既作了这个位子,为何又羡慕起老百姓闲云野鹤的生活来了?
今至学士院,为官亦比原先当更如履薄冰,更战战兢兢才是。京城不比熙河,自己在西北天高皇帝远同土皇帝没什么差别。
但在汴京官再高都有人比你高,就算尊如官家那也得小心翼翼地看两宫太后的脸色。
但正如娘子所言,若不推行你的政见,将自己的政治理想与国家的发展相契合,事事不敢放手为之,那么官也是白干了。
怕又有什么好怕?
我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是仁宗皇帝钦点的状元兼敕元,于英宗皇帝父子又有拥立之功,我怕什么。
这时院吏向章越道:“启禀端明,是否在厅中挂几幅字?”
“好。”
章越想了想当即提笔运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一旁院吏看了但见章越所书的是。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雪忿不如忍耻之为高。要誉不如逃名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为真。
院吏先看了字赞叹道:“端明真是好字,难怪汴京城中于端明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