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是章越以往对付吕惠卿惯用的,但司马光丝毫不吃这些道:“新法不废,老夫绝不会出山。”
“之前罢了王介甫,固然一件快事,但王介甫走后,政事仍是一成不变,这不能不说是章相公无所作为。”
章越道:“十二丈,晁错虽死,奈何七国仍不退兵。”
司马光道:“然此事刻不容缓,王介甫之变法便是迂阔之举,如今政治不改,当广开言路,向陛下建言献策,方能救之。”
“另外还有二事,老夫一并谏之,在熙河治田此如轮台屯垦,乃害民之举,必须罢之!”
“蔡确者喜人之过,度人之恶,以搏击求进,章相公立朝必须与此人划清界限!”
章越听了勃然大怒,好你个司马光,广开言路也就算了。
熙河屯田是他得意之举,你居然比作汉武帝的轮台屯田。
而蔡确虽近来与自己有些不和,但属于‘自己人’,特别是对方在免役法上已经表达了支持。
现在司马光要自己疏远蔡确,并停止熙河屯田,换了第二个人胆敢与章越提出这问题,他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司马光这人就是完美地向自己证明了,什么是‘只要方向错误,越努力越错误’这句话。
什么叫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章越从书架上拿出孟子义对司马光道:“十二丈,之前承蒙伱【逢君之恶】数字见教。我思之再三,当年赵普丞相半部论语治天下,而今我手中则有孟子七卷,天下事从中可知也。”
章越将苏辙编撰粗写的孟子义教给司马光道:“请十二丈替我斧正!”
众人心想,难道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今有章越以孟子七卷治理天下。
司马光道:“章相公治天下,不遵经,而遵子书?”
章越道:“经义唯有圣人方可得之,能治子书就已是贤人了。”
章越与司马光说话似在打哑谜,其实关系到。道统和治统之争。
司马光之前指责章越【逢君之恶】,就是宰相放弃了对道统的坚持,将之让给天子的治统。
比如王安石修三经新义,就是道统在我,因为通过修经注释道统,是件很有政治意义的事。
而赵普就谦虚地说自己半部论语治天下。
他只有‘半部论语’的道统,真正的道统还是在天子那,一个是小,一个是大。
而章越搬出孟子七卷,也是退而求其次。
司马光收下孟子义,但章越知道对方是‘疑孟’派的。
这是学术斗争,更重要是意识形态的斗争。
对于这本孟子义,司马光肯定是要回去好好品读挑刺的,但他并没有放过章越道:“孟子所言性善之论,我不能苟同。”
章越所书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第一句其实就是孟子义的阐发。
孔子没说人性善恶,但孟子和荀子都有说。
人性善恶之分,也是学术斗争,引出了法家和儒家之别。
你到底是应该相信人性,还是认为要约束人性呢?
约束人性就应该重管严管,比如法家就主张严律之。
如果人性本善,就应该顺从人性,你就不要搞什么变法,由着他去吧。
章越闻言笑了笑,司马光我可抓住你学术上的漏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