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改去了一些,但往往结果不会朝着更好,而是更坏的地方去。”
“这一次复相,我看了许多,似吕文靖(吕夷简)是反对新法的。欧阳永叔说他,在朝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吕文靖如此理应是不好的,但仁庙对他却是颇多期许的,否则也不会在他病重时,剪下胡须给他治病。”
“我也是老了,如今越看越觉得吕文靖是对的,反而是范文正公当年是错的。”
章越听了韩绛的话,知道他为何不写了。
韩绛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道心动摇’了,差几步就要到‘道心碎裂’了。
章越为相之后,也是有所感触。
在执政之中,他面对的是什么对手呢?
就是没有对手,仿佛是一团空气,你四面挥动拳头却打不中对方,结果却被对方不知何处出来的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得够呛。
好似吕夷简,冯京,司马光他们干扰变法,说是敌人也不为过吧,但事实的真相,远远不是如此。
吕夷简,冯京,司马光他们代表的官僚集团的惰性和惯性。
体制运行有他的规律,现存的制度都是经过无数博弈后的【平衡】,已经没有帕累托改进的余地了,任何一点的改动都会有人利益受损。
那些所谓一眼看清的弊端,在某些人眼底反而是‘大成若缺’的美。
吕夷简,司马光他们代表了规则,也代表了人性对利益的贪婪。任何人都不愿自己利益受到丝毫损失,宁可看着国事无法振作。
好似人陷入了沼泽中,越挣扎陷得越快,不挣扎倒能多活一会。
与规律斗,与人性斗,你们斗得过吗?所以吕夷简,司马光不用干任何脏活,不用得罪任何人(除了皇帝),甚至耍弄任何阴谋诡计,就可以永远立于不被指责的所在。
然后反手一巴掌,就将那些要挑战规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翻在地。
所以这就是变法,遇到的最大难题。
当韩绛发觉自己每一次改革,变法,事情不会变好,反而变坏。他利国为民的初衷,便成了误国害民之举时,难免不知道怎么办了。
同样的还有富弼,还有司马光当年也曾非常的耿直过。
第三次复相,韩绛一次比一次保守,甚至王安石第二次复相,也比第一次保守多了。
所以韩绛的意思是,笔给你,你来写!
他真不知道如何写了,这条路以后怎么走,天下何去何从?韩绛真不知道,几十年的为官,年轻时宁罢官也要刚直敢言他也被【驯服】了。
章越听过一句话,天下事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敢干,也只有他们干得成。
想到这里,章越对韩绛不再推让,而是当仁不让地执笔。
未提笔,章越胸中已有千言,如今不假思索写来。
Ps:明日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