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看见家中添了不少新面孔,一个个都那么守规矩。他知道十七娘必费了不少心思调教。
治家和治军是一样的。
有人带兵打战最多将个一两万人马就差不多了,但名将却可以多多益善。
治家也是如此,一个家族几百口人,还有那么多的亲戚,仅一个婆媳关系便难以处清楚,还有妯娌姑嫂等等更不用多提。
所以作为主母平日管理本就不容易,更兼遇到大的节礼以及祭祀什么的,如何治理的井井有条,都看自己的手腕本事如何。
章越知道自己这些年能在外面奔走,却能够后顾无忧,都是因为家里有一位贤内助替自己打理家事。
章越走到主宅,挑了帘入内,却见十七娘与一名妇人正在炕上说话。这妇人正是十五娘。
十五娘见了章越忙是起身,章越退至一旁。
对方也是非常知机对十七娘道:“妹妹今日你们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十五娘便告退了,离开之际还对章越欠身施礼,章越亦是答礼。
十五娘走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章越这一次回府不大张旗鼓,偷偷地从后门入内,便是想避开外人。
她与十七娘一直说话就是为了等到见章越这一面。能在内宅见这一面远胜过在外宅见的,所以这一面什么不用说一句,但也是什么都说了。
章越见了十五娘就知道她是绕不开的人,那么文及甫也是。十五娘今日来了这一趟为了帮夫君也是煞费了苦心,也比在门外等候见章越一面的人高明了无数。
等到十五娘走后,屋内只剩章越与十七娘二人。
夫妻二人相视半响,这才啊地一声相拥在一起。
章越搂着妻子道:“娘子封侯拜相非我意,与你耳鬓厮磨方是所愿。”
十七娘道:“官人如何说这般话语,如此我不是罪过甚大。”
夫妻二人细聊,说了没两句十七娘却将这些日子自家离家后的帐目,以及家里亲戚人情往来的事一一告诉章越。
家中理财大权,章越向来交给妻子,自己从不过问的,但是十七娘却主动将账目交给自己查看。
其中不少亲戚往来的事情,章越这些年身不在京中,自是十七娘帮着自己应酬。
章越如今在家乡很有名声,所以老家的亲戚乡里上京来投奔,借钱,赠盘缠什么的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几乎每天都有上门来求助的人。
这倒不是章实替自己揽事,在当时是件很正常的事。
章越的族叔父章得象,担任了宰相后,给家里修了昼锦堂,免费供给自家的子弟读书上学。章得象在京中建的寓所,也是免费供给上京赶考的同乡同宗的子弟食宿,为他们温书应考提供方便。
再举范仲淹的例子,他的范氏义庄也是一个成功的典范。
科举读书是很靠天赋的,自己的子弟就算砸进去再多的资源,也不一定有用,即便当了官还容易遭皇帝的忌惮。所以科举世家都懂得扶持同宗同族,等到有一个人通过科举作官发迹了,那么就反过来回馈或者庇护家族。
所以随着章越的官大了,家里这两年的开支也就多了,章越官至三品俸禄虽然不低,但说实话他平日作清官,仅凭俸禄还是不够的。
这里都需要十七娘来贴补一些,给多给少都要有一个规矩,同时还要照顾别人的自尊心,不能高高在上一副施舍你的样子,如此帮人反而容易结出怨来。
一切的事都需要十七娘来主张操持,回了京她便给章越交待,怕章越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见十七娘非常认真的样子,章越也不好说什么。
而这时乳母和丫鬟将长子章亘和次子都一并抱了出来,章越呀地一声即是揉了揉大儿,也是抱了抱小儿。
章越见了面就先问起章亘的功课来,十七娘见自己说的话章越渐渐不上心,也是停了不说,听着章越询问章亘的功课来。
章越见章亘知一答十心底暗暗高兴,这都是妻子教导有方的缘故。
其实章越不希望儿子日后也作官,要他读书上进是让他有个寄托,若没有个寄托,生长达官贵人家里就容易出败家子。
所以她对于长子章亘寄托尤重。
章越合上书对章亘道:“大哥儿,诗书耕读为我章家的传家之本,你作为家中的长子要作一个表率,以后才能教好弟弟妹妹们。”
章亘道:“爹爹,弟弟我是知道的,妹妹却在哪里?”
章越闻言咳了一声道:“妹妹,很快也会有的。”
章越说完却觉得腰间一痛,原来是被十七娘暗中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