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一听先是十分意外,随即心底狂喜,昨日章越新拜熙河路经略安抚使之事消息传出,朝野上下震动。
因为官家给了他两项本朝以来边臣都没有的权力。
一项是任意奖赏处分熙河路内任何官员。
另一项是对横班以下武将可以先斩后奏。
此二柄是很可怖了,如果章越有心在熙河经营个两三年都可以列土分疆了。
而朝廷制约官家武将的办法,不过两等,一个是财权还有一个是人事权,现在两者都给了章越了。
如今谁都知道官家对章越的信任器重,或者说朝廷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此人身上,主动或者被迫地赌上整个国家的国运。
天下之兴亡可谓承担于此。
如今章越在接受了熙河路经略使任命后的第二天便想到了自己,请他沈括出山,这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哪个男子不向往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他沈括一生孜孜追求的不正是于此吗?
此刻沈括的脸上差点喜开了花,但还是拿足架子道:“既是度之相请,怎么他不登门拜访啊?”
女婿黄履是章越至交,沈括口吻里俨然以长辈自居。
一旁的李夔道:“老师明日就要出京,仓促之际来不及登门,所以让我和舅舅代他走这么一趟。”
沈括知道李夔是章越首席大弟子,对他能亲自来已是很满意了,但身为长辈嘛,这个架子还是要摆一摆的。
沈括闻言道:“那也好,我就勉为其难帮一帮度之吧!论兵马谋略,天文地理,治民理财,甚至算数水利医药屯田,我皆知矣。”
“此知非浅知,而是深知!”
黄履当然知道自家岳父乃是个全才,否则章越也不会征辟他。
当夜,沈括破例地吃了三碗饭,沈括与张氏便聊起此事一脸的自豪,颇有为夫终于有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张氏则冷笑三声,又端了一碗水放在沈括的头顶上。
沈括尴尬地笑了两声,将碗顶在头上稳稳地不洒出一点来,还自嘲道,吾如今又添一技也。
沈括随即想到要去西北,不免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辗转反侧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徐禧。
对于徐禧而言,这两日的经历便是从寒微至出仕。
这时候在京师一位官员名叫黄庶,他与徐禧一般都是江西人士,与寒门出身的徐禧不同,黄庶的黄家可是江西望族,他的父亲兄弟十三人有十个都中了进士。
这日黄庶对他的儿子黄庭坚道:“我早看出徐禧此子仪表不凡,日后必是飞黄腾达,故而一直留意着他,如今他成为章度之幕下前往西北,此番必建大功,他日之成就不可限量。”
黄庭坚道:“孩儿之前觉得此人不过好大言,没什么真本事,但没料到竟能得章度之青眼。”
黄庶笑道:“是啊,人的祸福富贵岂是轻易看得出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事还少吗?徐禧如今是走了大运,不过幸亏以往他还亏欠老夫几桩人情。”
说到这里黄庶对黄庭坚道:“你如今上门去问问他,问他愿不愿与咱们家联姻?”
黄庭坚听了有些吃惊,自己父亲居然要将自己妹妹嫁给对方。
他原先从未想到过自己黄家会与徐禧这样一文不名的寒门子弟联姻。
当大宋的皇帝将国运摆在了台面上后,仅仅这一日一夜中,不知有多少人的命运亦随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