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小雨,阴沉沉的天空飘着零星的雨滴,地上湿漉漉的,行人踩过的脚印,雕刻般地裸露出白色干燥的地面。
吃过早饭,二栓穿着好多天没有洗刷、满是褶皱的旧西服,脸上胡子拉杂的,肩上扛着一条曾经盛过化肥的袋子,里边装着被子、换洗的衣服,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村里一条弯曲的小街慢慢走到村口。
路边有颗老树,从二栓记事,这棵树有搂腰粗,嵖岈的枝干上点缀着零零星星的黄色的叶子,在秋风中瑟瑟挣扎,似乎随时掉落。几只麻雀不知心烦地在树冠上跳跃,叽叽喳喳。二栓捡起一块石头投上去,麻雀惊恐地飞走,树枝顺便颤动几下,掉下几片卷曲发黄的树叶。
靠近树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平时干活回来的人们喜欢坐在这块石头上吸袋烟歇息歇息。他干脆放下行李,坐在石头上,点上一颗纸烟,闷头开始吸起来。他恋恋不舍,不想离开,不想走远,渴望有人挽留自己。
这个家就这样毁掉吗?已经很多天,妻子刘桂花不和自己一张床上睡,从不和过去那样吆喝吃饭,咋呼下地干活,两个人形同路人,这种孤独感他是从没有过的。
昨晚,他吸烟到深夜,一夜无眠。他在按照哥哥给的思路进行,但他估计老婆孩子不会挽留自己,所以,他打算还是出去打工。但已经是深秋,再过几天,外边的活路开始完结收尾,打工的人们陆续回家,这个时候外出已经找不到活,真的不想再出去了。但每天生活在恐惧中,他一天也不想在家呆。更何况盖房子拉得几万元的债务还没有还上,女儿又面临高考,农村旮旮旯旯都要钱,自己不出去挣点,钱从那里来。因为有那个女人,原来打工的地方是不能再去了。
给桂花吵架后的第二天,他在电话里把那个女人骂了,当听到一阵阵地哭泣,自己又开始心软,安慰了她几句。如果让他在家人和这个女人两者选择的话,他会义无反顾地回归家庭。
听说县城有一个劳务市场,在那里兴许找到活干。昨晚收拾了一下,今天就踏上了行程。
早上临出门,桂花也没有搭理自己。这次他有点生气,即便自己有错,何必这么无情?但又一想,自己犯错在前,能留自己在家,算留足了面子,不能希望得到再多。
吸尽了两支烟,二栓缓缓地站起来,把行李搭在肩上,又一次回头望了望,失望地、无精打采地走着。
“爸爸,爸爸”。
他猛地回头,自己的女儿薇薇已经跑到身边,噗通跪倒在地。
二栓怔住了,肩上的行李掉在地上,“薇薇,你咋回家了?你这是干吗?”。
“爸爸,咱不出去了,好吗?”二栓想扶起她来,但她就是跪着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