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男人们大多靠打工补贴家用,春节刚过,吆三喝五地结伴陆续走出家门,奔向各个地方,小小村庄里男人粗犷的身影逐渐稀少,留下在街里踱步的老人,忙忙碌碌的女人,还有天真烂漫的孩子。
二栓开着三轮车把最后一车猪圈粪拉到麦田里,又用铁锨把猪圈粪均匀地散开,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种重体力、动用机械的活,二栓要在打工走之前给桂花做完,省的她在家作难。
二栓家的房子是去年新盖的,砖混结构,正房五间带出厦,院子的东西两侧还建设了配房,当作厨房、浴室和杂物间,院子的东南角有猪圈和兔舍,算是养殖区吧。房子在农村算是最好的了,引来邻居们的羡慕。两口子虽然辛苦点,但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心里乐滋滋的。
别看桂花不讲理,很强势,但也很要强,无论收拾家务、做针织,还是干地里活,女人堆里一把好手。做事情只能跑在别人前面,绝不落人后。譬如点种玉米,别人才打算买种子,她早就点种到地里了,别人家的苗子刚冒出来,她家的已经长到一指高了,到秋后打下粮食属她家收成好。
当时二栓这边提出结婚,桂花就让媒人稍话,必须盖上青石到顶的五间房子,方才出嫁。房子盖不上,二栓就娶不上媳妇,这可不是小事。听到这个条件,大栓自然也是当仁不让,拼裤子当袄帮助弟弟把房子建起来,老人盖的一处石头房子,留给三弟三栓。桂花也欢天喜地的嫁进来。当时,青石到顶五间屋在村里就很惹眼了,但过了十几年,村里有钱的人又盖了新式房子,高大气派,桂花心里开始痒痒,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省吃俭用地攒钱,为的就是翻盖新房子。
当时翻盖新房子,二栓给桂花商量,他有些不同意,翻盖新房子要十几万元的钱,拉账结窟窿地,弄得日子很紧巴。但桂花不那么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人家能盖新房子,咱家为啥不能?咱家是个女儿,更应该争口气,不让外人看不起。
家里有几万块钱,桂花又从娘家哥哥那里借了几万,忙天火地的干了三个月,房子盖了起来,二栓也落下一个膝盖疼的毛病。那是冬天晚上看管建房子物料冻的,天气一迎冷,膝盖肿得像馒头。好在农村人的身体皮实,他也没有当回事。
二栓停好三轮车,桂花就吆喝他去厨房。让他烧大锅煮猪食,自己烧小锅做饭,一时间厨房里烟雾滚滚。炉火照着桂花那张俊秀的脸,红彤彤的透着灿烂。
“哎,哎”,桂花平时称二栓没有称呼过名字,这样哎、哎的算是招呼他。如果答应慢了,就是一顿臭骂。桂花往灶膛里添着柴,扭头对二栓说,“哎、哎,今年打算去那里干活?”
二栓稍微停顿了一会,“还是去年待的地方呗,离家近,也能照顾你们娘俩”。
“你去年忙乎一年,落了万多块钱,还不如我在家养猪、养兔子挣得多。照这样下去,咱家什么时候翻身啊!”
二栓似乎在回避这个话题,起身掀开锅盖,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猪食,顺便说:“你看看,猪食熟了吗?”
“行了,别烧火了”,她也停下烧火,站起来拿碗盛饭。
在堂屋里放上一张小桌子,摆上几样咸菜,两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吃饭,只听到哧溜哧溜地喝稀饭的声音。其实都在琢磨着话题,也都想说话。
还是桂花先开口,“你到底怎么想的?”
二栓慢吞吞地吃了一口馒头,使劲咽下去,喝了一口汤。
“你看你这个磨叽劲吧”。
二栓赶紧说道:“咱没有技术,凭力气吃饭,在哪里干活也挣不了多少钱”。
“咱对门的孙海涛,去年在xj搞建筑,一天一百多元。我替你打听好了,他还想带几个人过去,你就跟着他去吧”。
“离家太远吧”。
“天天在家守着,能顶什么用,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去问问他”。
“赶紧去吧,听说他过几天走”,桂花说着,起身拾掇起碗筷。
二栓又磨蹭了一会,顺手抄起一件外衣披上,不慌不忙地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