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反常?”
很明显,她的语气里哀怨更胜于光火,探究更胜于失望,她在焦虑地等待答桉。
而实际上,宁卫民的反应即是她有所预料的,也是她没有预料的。
因为宁卫民毫无愧色,但却比她更要急切,精神更紧张,说出的缘由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听我说,我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阑
“什么?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用担心,我能够让她对咱们的关系守口如瓶……”
“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把她灌醉带走。只要趁着她熟睡拍下几张照片来,我们也就有了她的把柄……”
宁卫民说这话的时候,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松本庆子立刻想起,作为出游的标配,那里面还正好装着一个傻瓜相机。
可……可这是什么鬼主意?阑
难道别人撞破了自己的隐私,就要拍下别人的隐私照来威胁吗?
何况也……太不切实际了!
“灌醉她?拍照?你……别胡闹。”
松本庆子断然否定,完全把宁卫民的话当成了孩子气的异想天开。
不过奇妙的是,她的怒火已经不知不觉开始消散了,起码她发现宁卫民不是真的见异思迁。
“我没胡闹。”
见宁卫民还在固执地坚持,情绪开始好转的松本庆子不禁失笑。阑
“没胡闹?想靠啤酒就灌醉她吗?你还说这不是玩笑?”
“啤酒是不行,可助眠药物可以,街对面就是药店呀……”
宁卫民胸有成竹冲店外努努嘴,表情是认真的。
“我买回来用不了五分钟,找机会放进她酒杯就好。”
“这……”
松本庆子朝着店外看了一眼,她忽然发现宁卫民的计划远比自己想象中成熟,好像还真有可行性。
这不禁让她紧张起来。阑
尤其想到一旦搞砸的可怕后果,甚至有点不寒而栗了。
“好了,我要去了,如果她回来问起我,你就说我去买烟了。”
宁卫民知道时间的宝贵,这就起身要走。
松本庆子见状,急得一把拉住了他,尽量压低声音来阻止。
“不,别这么做,这……这涉嫌违法,店老板会起疑的……”
“别怕,一切都和你无关,你就当做不知情。出事的话,我来负责。”
“可被人发现,你会被遣返的,就没法留在日本了……”阑
“我会小心的。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我都想过了。这件事一点不难……”
“可万一药物过敏怎么办?弄不好是要出事的。”
“非处方药,又是啤酒,应该问题不大。”
“那万一呢?人的体质很难说的……”
“我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我得保护你!”
宁卫民显示出了男人的担当。
尽管他采取的旁门左道法子,甚至可能要归类于犯罪行为,这句话也依然让松本庆子感动不已。阑
她反而死死缠住宁卫民的胳膊,怎么也不让他离开了。
她现在全明白了,宁卫民刚才的一切全是虚与委蛇的表演,完全是在替她着想。
爱情不但能让女人变傻,也一样能让男人变傻。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先是激烈反对,然后又温声细语地请求。“如果你爱我,就别去……”
“别这么说,我当然爱你,所以才要去……”
“不,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阑
“听我说,我看得出你认出石田的时候在害怕。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不,我不怕。随便怎么样好了,我们能在一起已经足够了。”
“庆子,没时间了,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放。而且我要告诉你,哪怕你挣脱开,我也会不惜一切破坏这件事。我会大声尖叫,砸烂杯子,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你信不信?”
宁卫民如同不认识地凝视了松本庆子几秒,终于意识到她也是认真的。
是啊,要是庆子真不惜自毁,也要这么做的话,那他的补救措施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来是没戏了,只得就此作罢。阑
“好吧……都听你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这么沮丧……”
松本庆子抱着宁卫民的胳膊把头侧贴在了他的肩头,却表现出了无限欢喜。
“我太爱你了……”
宁卫民仍然心有戚戚。
“我现在只希望,石田表里如一,是个有良心的人。”
松本庆子故意开玩笑逗他。阑
“那可说不好哦,你刚刚可是吓了我一跳呢……”
宁卫民的语气开始透出自怜自哀,比任何时候都要担心。
“你怕我了?觉得我卑鄙吗?”
松本庆子正色地说,“不,我当然明白你全是为了我。只有感动。不过你要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为了我,去做任何可能犯法的事。好吗?用不光彩的手段只会带来无法消除的隐患,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会后悔。会被这种事毁掉。”
“好。听你的。”宁卫民乖乖答应了,真成了个顺毛驴。
这时候的他在松本庆子的督促下开始恢复理智和冷静。
多少也有点意识到自己恰才确实是脑子太热了,险些做出了过于冲动的事儿来。阑
爱情还真是让人盲目啊!
“抱歉,去的时间长了点……”
不知不觉,石田良子已经回来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险些当回躺尸的她,现在满眼看到的,是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对于还没从离婚之痛中恢复过来的她来说,看到他们感情这么好,被狂撒狗粮,是多么羡慕啊。
特别是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年龄差距,也让她不免联想起了年龄比自己小的前夫秋原健一。
这又是多么痛的一种回忆啊。阑
不过更让石田良子感到意外的是,松本庆子和宁卫民情绪上的明显变化。
刚才一直都很热情的宁卫民,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安静起来了。
相反的,恰才没怎么说过话,不是很积极的松本庆子却令人意外的情绪饱满起来。
对她友善亲近了不少。
“石田桑,刚注意到,你的项链好漂亮啊?是旅行中买的吗?”
“这个啊,是前几天在岚山买的。”
“咦?你去岚山了吗?我们差点就去了呢。后来担心山里不方便,路不好走,就来了奈良……”阑
“啊呀,那太可惜了。岚山的冬天也是很美的。现在还有雪呢。”
“是吗?哎呀,要是我们也去了就好了,说不准我们在那里就遇见了。”
“是啊,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居酒屋里的谈话风格彻底改变了,再用不着宁卫民去维护局面了。
两个女人以比刚才更积极百倍,友善真诚的态度,聊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