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桓退隐享清闲,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看到义渠国的下一代迅速成长起来,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可是年轻人好玩成性,不当回事如若不加干涉,恐怕就要耽误了终生大事。他要在有生之年竭力促成他们的婚姻之事,维系义渠国的至高王权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
有一天,他特意召来儿子问话。
“你整天同戎王在一起都忙些什么?”
“我们要做事情很多,前些天去了洛河流域,清点了义渠放牧的牛羊,白茫茫一片很壮观;接着又去了上郡,那里是风吹草地现牛羊到处都是不计其数;草原上的野狼猖獗,危害牲畜,我们同戎民一起射杀了不少,大家夸赞我们的箭法好!”由余滔滔不绝地说。
邬桓听得不耐烦了说:“一天到晚尽干些不着边际的事,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想没想过要娶媳妇儿?”。
“想,肯定想过,见到漂亮的姑娘,谁都想凑上去多看几眼!可是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能让我们做主呢?”由余慷慨陈词地答道。
“你们知道就好,那我问你,你们去了上郡可曾见到千夫长胥伯?”邬桓问。
由余说:“见到了,他还设宴款待我们。”
“那有没有见到他的宝贝女儿胥媪?”
“见到了,见到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由余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邬桓立刻吩咐儿子说:“快给我备马,我要去趟上郡。”
由余立马拦住说:“我的父亲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您这两年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却突然要去上郡为我提亲,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就别去了。”
“去忙你的,这没你什么事!我去去就回。”邬桓说。
由余却当仁不让给父亲跪下说:“您给我娶媳妇儿,怎么能没我什么事?你就听我把话说完,那女孩的一门心思全在义渠骏的身上,我看她挺热心的。”
“我的傻儿子这就对了!”邬桓大笑。
“这,这怎么能行吗?爹,你有所不知义渠骏的心思却在秦女的身上。”由余反驳道。
邬桓转身要走,却停下脚步说:“你起来给我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由余支支吾吾地说:“爹,你一定要给我保守秘密。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和义渠王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他要是知道了,我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少废话,你爹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难道不知道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还要你来提醒。”邬桓说。
由余这才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娓娓道来。
那还是在秦国上学堂之时。有几次散学路过馆舍时常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在园中侍弄花草,将枯枝萎花轻轻地剪去,除却园中的杂草,接过丫鬟手中的水桶一瓢一瓢地舀水浇花。她举手投足之间娇美柔情,充满了仪式感,楚楚动人。她面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国色天香,不可久视,摄人心魄。
义渠骏看到天仙般漂亮的姑娘,早已挪不动脚步了,非常好奇地走上前打招呼。那姑娘抬头只是莞尔一笑,便不见了踪影。此后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她,渐渐的大伙儿都忘却了这件事。
可是有天夜里我醒来,发现义渠骏不在屋里,他这几天动不动就称病不去学堂。我以为他身体有恙就赶紧四处寻找。突然,我在花园里听到他和那姑娘在一起谈笑风生,好生愉悦。我怕他出事就过去喊他回去休息。可谁想到那姑娘见有人来立马就跑了,义渠骏满脸的不悦,狠狠地训斥我一顿。说我坏了他的好事,要我保守秘密,不然他让学堂里所有的人都来欺负我。他是义渠的世子,我只有屈从于他了。后来又有几个晚上,他们花前月下一起幽会,义渠骏想娶了她,可那女孩却说,除非柳叶长圆,杏叶变长,铁树开花……就这样的玩笑话,义渠骏竟然信以为真,笃行如初。后来老戎王病重我们便紧急回来了。
邬桓听完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的义渠王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情种,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性情中人,那点事儿不算什么?只要悔过自新不影响他将来大有作为。”
邬桓对义渠王的宽容和大度,颠覆了由余的想象,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超乎父子之情,让他这个做继子的羡慕不已。他年事已高,不能骑马了,带着两名随从驾车去了上郡,一路上受不了颠簸,走走停停,两天之后才到上郡。胥伯闻报,首臣大人来了,情急之下竟然赤脚相迎。
“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稀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胥伯说。
“肯定是大事,无事不登三宝殿”邬桓说完,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抱在了一起,感叹岁月催人老。
“我记得你家女儿初长成,如今可曾许配人家?邬桓问。
“你我都是生死之交的老人了,多年来深受义渠王恩泽普惠,不然早就埋骨他乡了,我的女儿还能许配他人吗?”胥伯说。
“你我都是义渠国忠诚的老士族。我们有义务、有责任保证义渠王的血统纯正,王权延续。如今的义渠王尚未成婚,我们有失老戎王的托付之责,既然你同意,我们就选个黄道吉日,你将女儿嫁过去,我们为戎王举行大婚。”
胥伯大喜过望,哈哈大笑:“你我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了你正好。”二人一拍即合。
当晚,他们青梅煮酒一直谈论到天亮。
胥伯选了个好日子,知会于邬桓带着女儿赶到了义渠王宫,面见义渠王说:“我多年来深受义渠王恩,无以为报,现将女儿献给我王为妻,请我王恩准,老朽不甚感激!”
义渠王先是大吃一惊,随即站了起来,将胥伯扶起说:“老伯太过心急,我的大婚之事还尚未考虑,容我一点时间,在我问过邬首臣之后再做定夺,您看如何?”
胥伯面带微笑答道:“一切悉听尊便!”就在此时邬桓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王宫。首臣大人称病久不上朝,突然出现在王宫,门口的侍卫也不敢阻拦,担心他的身体搀扶着直到他在大殿中坐定。义渠王此刻心中忐忑不安,莫非邬首臣也是为他的大婚之事而来。他后悔刚才不该拿首臣来搪塞别人,这一下子局面恐怕难以掌控。
邬桓说:“我王恕罪!老朽年迈不能行礼。”
义渠王赶紧站起来说:“首臣大人不必拘礼,久闻您患病在身,未能亲往探视,还请老丞相见谅!”
邬桓说:“我王应以义渠的国政大事为重,我乃赋闲之人,不必挂念。今日前来是为我王大婚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