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哑巴翻开书,书中并无一字,全是图画。画中人物,面目狰狞,骨瘦如柴,或有肢体残缺,或有恶兽追逐,或有悬梁自缢等等诸多场景,哑巴均为曾见过。越看越惊奇,越看越害怕。忽然,一阵寒风吹灭了床头的蜡烛。吓的哑巴赶紧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哑巴如约又来到了大松树下。
老者见到之后,又是:“哈哈——”一笑,问道:“好看么?”
哑巴神情恍惚,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因为,昨晚他做了一夜的噩梦。不是梦见有人拿火烧他,就是有人拿油炸他。
“这叫《地狱变相图》,你想杀鬼。就要知道鬼长什么样,他都在做什么!”老者走到哑巴面前接着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俊秀文雅,却能杀妻灭子。有人凶恶丑陋,却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伤害。有人看似貌美如花,却狠如蛇蝎。有人面若糟糠,却能忠贞守洁。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切记不可以貌取人。人可以骗人,可是鬼却不会骗人。你现在还要杀鬼么?”
听老者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理解的鬼,也并是那么可怕。哑巴此时,有些犹豫!
“这世间万物,并无好坏之分。只是道不同,才分出了善恶。人行鬼道为恶人,鬼行人道为恶鬼!各行其道,各守其职,才为天道。天道之后为法。所谓的法,是在道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规则。法无道不立,道无法不生。两者相辅相成,方能有所成就!你生而为人,是为天道。但是,你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是因为,没有章法可依!难道,你甘心这样碌碌无为的终老此生?”
老者之后的一番话,听的哑巴似懂非懂。但又有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们因你相貌丑陋,都说你长的像鬼。可是,他们那个真正见过鬼长什么样?你何不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到底与鬼有什么区别?”老者接着说道。
“嗯嗯——”哑巴拼命点头。
“哈哈——不坏不坏,来的真快!”老者走到哑巴面前,用手抚摸着他的头顶,接着说道:“我本名朱半斤,你入我门来。就要奉我为师,以我为尊。现赐你法名朱云冲。你可记住了?”朱半金问道。
哑巴点了点头。可朱半金还是接着问道:“你可记住了?”
哑巴接着点头!
“你可记住了?”朱半金一连问了三遍,哑巴一连点了三次。朱半金的声音越来越大,哑巴的头越点越多。可朱半金,还是不肯罢休。
“朱云冲,你可记住了?”朱半金怒吼一声,喊出了哑巴的名字。
“朱云冲——”
“朱云冲——”
此时,狂风突起,飞鸟藏林,惊的山中野兽一阵悲鸣!
“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朱云冲仰头长啸,一连回了他三遍,一遍比一遍响亮。
“哈哈——好好好——”朱半金跟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等朱云冲回过神时,已经不见朱半金的身影。只是,在地上留下了几本书和一把刀。
说来也怪,这朱云冲根本没上过学,却天生能看懂书!张浪每天去捕鱼,他则每天都来大松树下看书。渴饮甘露,饥食百果。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朱半金。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三年。这三年里,哑巴开口说话的新闻,在南山镇传的人尽皆知。
这一日,南山镇来了一位道士。说是为镇官马良生家驱邪。
这几年,马良生家无故惨死了许多男丁,近乎绝后。年仅五旬的马良生,先后娶了一房正妻,四房小妾。育有五子,三女。
说起这八个孩子,现今存世的也只有一儿一女。长子死在战场,二子死在山上,三子死水里,四子死在火里。长女跳井,二女上吊而亡。最小的一子一女,也是近两年所生。连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让马良生心如刀绞,白发丛生。
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福运深厚。马家的人越死越年轻,生意却越做越大。大运河上的漕运码头,一半都归马良生所有。为了消灾解祸,马良生常年施粥、造桥、铺路,可谓是好事做尽。道士和尚请了一波又一波,法事做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