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厕所间门口的老人家之外,诸葛亮还很喜欢进入居民坊区,和坊间民户来往。
他印象最深的一个民户坊区叫做德观坊。
他在德观坊内游览的时候,看中了一家做馄饨的,对馄饨这种食物很感兴趣,就进入店内吃了一碗馄饨。
当时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商家做完了馄饨端给诸葛亮之后,看诸葛亮顺眼,就顺便和诸葛亮聊起了天。
到那个时候,诸葛亮才听说雒阳城扩建之前是没有这个坊区的,贞观年之前,除了小小的雒阳内城,外头大一片普通百姓都住在雒阳城外。
没有城墙庇护,没有好走的道路,难有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食物,卫生什么的也是凑合忍一忍,就算是出现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官老爷们也是很少管顾,除非那些贼不长眼,坏了城内大人物的兴致。
“那个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房屋、街道,还有那堵城墙?没有的没有的,全都没有,都是当今天子登基之后才有的,是他修了那堵墙,把咱们所有人都给保护起来,还给咱们修了好多房子。
就这间屋子,还有咱们这一整条街上的屋子,都是贞观三年修好的,给咱们住进去的,每家每户也就交了十几个铜钱,就都住进去了,当时都以为是假的朝廷是要收回去的,到后面拿到了房契,才算是安了心。”
店家感慨道:“七八年前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完全是两个模样,七八年前咱们提心吊胆,吃了上顿,不知道下一顿在什么地方,要是遭了兵灾,雒阳打仗,那更是多活一天算一天。
直到贞观年以后,咱们才算是有了安生的日子,能好好儿的想着怎么过日子,怎么把日子过好,不瞒你说,这店铺啊,还是借了朝廷的钱,学了朝廷的手艺才开办起来的,否则,也开不起来。”
诸葛亮很感兴趣。
“借了朝廷的钱?学了朝廷的手艺?”
“啊,贞观四年的时候,朝廷下了令,想要开办商铺的人可以跟朝廷借点钱,学点手艺,开个做吃食的店铺,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赚点小钱过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可以的。”
店家笑嘻嘻的说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馄饨啊,还有包子,饺子之类的东西,都是皇宫里传出来的,最开始雒阳城里是没有的,最开始只有各种饼,汤饼啊,胡饼啊,蒸饼啊。
这馄饨啊,我只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这馄饨是当今天子首创,然后先给军队里的那些大兵吃,大兵吃了说好,就放在朝廷大食堂里给大官们吃,大官们再说好,朝廷就把这些东西放给咱们了。
一开始我还不信,后面听在宫里当差的小舅子说这是真的,可以试试,我才去官府报了名,后面知道这些东西做起来其实不难,真要学做,三两个月也就学会了,麻烦的是开店需要很多准备的东西。
结果你知不知道,朝廷给咱们全都准备好了,只要伱去学,只要你想开店,朝廷给你什么都准备好,借给你钱用,工具可以直接问朝廷买,原材料朝廷帮你和周边的农庄牵线搭桥,直接到集体农庄里去拉货,可方便了!”
“那朝廷借钱,可要利息?”
“要啊,怎么不要?”
店家笑道:“但是利息很低,以前咱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借过钱,那都是月息两成,三成,四成,甚至我还听说过五成的,结果你知道朝廷要多少利息?”
“很低吗?”
诸葛亮笑道:“看你如此高兴,显然不高。”
“真的不高,月息一分,原来的比这高了二十倍!”
店家竖起两根手指:“你敢信?放七八年前谁敢信?说句犯忌讳的,朝廷从来都是问咱们要钱的,什么时候还做起了好事?一开始谁敢信大家都不敢信,一年多以后才渐渐敢相信的。”
诸葛亮一边吃着滑溜溜的馄饨,一边缓缓点头。
“这么说,都是贞观年以后才有的事情?”
“那可不,都是贞观年以后的。”
店家笑道:“所以自那之后,每一年年节的时候,咱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都在说,贞观年以前和以后,根本就是两个模样,有些时候你完全就不敢相信,这完全的两个模样,就在前后两年。”
店家来了兴致,和诸葛亮谈天说地,说这几年大家的日子发生的变化,诸葛亮慢慢地吃,细细地听,一碗馄饨吃完,店家也到了要忙碌的时候,招呼了一声诸葛亮,让他再来吃馄饨。
诸葛亮掏出手巾擦了擦嘴,放下了三枚铜钱,离开了店铺,走入了德观坊的街道上。
街道之上,他入目所见,都是生机盎然的一幕幕。
老人,孩子,成人,或者走来走去,或者沿街叫卖,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些闲话,或者在自家的店铺里忙忙碌碌招揽客人。
他所见到的,是浓浓的生活气息,是他之前在徐州、在自己家的族地里所很少能看到的场景。
他知道,雒阳作为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自然是最先发生变化的地方,如果连雒阳都无法变化,那么天下之大,自然也没有能够发生变化的地方。
而如果雒阳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触及到底层的变化,那么诸葛亮有理由相信,天下之大,迟早也会发生这些他很喜欢的变化。
德观坊游历之后,诸葛亮喜欢上了在雒阳城内四处转悠。
每一个坊,只要能进去,他都愿意进去,他很喜欢和那些坊里面的居民交谈,谈一些他们身边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以后无论是当官还是做学问,都要从这些地方汲取前进的力量。
读书也好,考试也罢,他的志向,他的梦想,始终都是天下太平。
早年的战乱生活和长辈们惊慌失措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影响,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诸葛亮便立志,要让这混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而现在,刘备提前帮他实现了这个心愿。
但是他并没有认为他的志向到了需要发生改变的时候。
他过去读过一些史书,知道这天下有太平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混乱和无序,一时的太平并不能意味着永远的太平,一地的太平也不代表总体的太平。
甚至于上层的太平也不能意味着底层百姓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