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幽静,几条狗,几只猫,眼睛映射着光,在墙头巷尾哈着气。条子指尖夹着香烟,踉跄,软,抖,挤着眉头,双眼要对不上焦。一手扶墙,另一只手开始解开裤裆,来一泡热乎的尿,打在墙上,湿漉漉地,流到脚边,挪步,身子再向前探。他转身看一眼,寂静,满是夜晚的蛙声与蝉鸣。墙头一只猫闪过,还想伸手去抓,落空,骂一声,心慌慌地,酒精的气味涌上胸腔,蹲下,乌黑的呕吐物,喉咙被酒精冲得灼烧。
条子咳一声,感觉没吐干净,呕吐物卡在胸口里出不去。
他原地等着,不见人影,心里懊悔刚才新开酒吧花去的钱,中计,两个人竟能花去小一千,好在花的是卢总领到的贫困助学金,当是公费吃喝。当代社会消费,只恨自己脸皮薄,没去申请办理。
思绪在漂浮着,乡间村道里,几户人家大门挂着红灯笼,亮着,门头摆八卦镜,人影。条子眯眼看去,越看越发出神,蹑脚走过去,再定神看,双眼得几分明亮。发觉是两人,本以为是条狗在伏地。
条子不确定,声音压低,说:“老,老胡?”
胡乐抬头看他,一时无语。站在一旁的人往边上靠,只看一眼,再不多看。
胡乐说:“呃,条子。”
条子说:“嘿!老胡,真是你!”
胡乐说:“是,是我。”
条子说:“巧呀!”
胡乐说:“是,是巧。”
又说:“你怎么在这里?”
条子说:“我到附近酒吧喝酒,抄近路回去。”
胡乐说:“哦。”
条子说:“老胡,这位是?”
胡乐楞了一下,说:“哦,朋友。”
条子对那人说:“兄弟好哇!”
那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一支,放回。条子瞥见了,拿出自己的烟,也不管自己刚抽完,接着点上,又给胡乐递一支。胡乐接过,条子弯腰帮胡乐点火。
条子说:“老胡,我这烟能看出点名堂不?”
胡乐点头,说:“嗯,好烟。”
条子说:“好烟肯定是好烟,你先好好看看,知道这什么烟不?”
胡乐看一眼,说:“还真没见过。”
条子说:“特供!”
胡乐说:“这么高级。”
条子说:“呀,我朋友带的,现在不像以前,抽烟都抽这特供的,不太知道外面卖的烟什么味道了。”
胡乐说:“烟味,烟味都一样,我这有,你回味回味。”
条子欲言又止,顿一下,说:“算了算了,有特供就抽特供,特供好,不用钱。”
胡乐说:“还好。”
又说:“这附近哪有酒吧啊,我在这好久了都没看到。”
条子说:“新开张的,妈的,我听说搞活动有优惠才和朋友来的,妈的,两个人能喝掉两千块,我也是服气!”
胡乐说:“有点夸张了。”
条子说:“唉,是呀,就是骗人的,妈的,没有下次了!”
胡乐说:“你朋友人呢?”
条子说:“我朋友,卢总嘛,你也认识,之前还见过的。妈的,那小子估计睡倒在路上了,哎,我喝得也有点上头,不知道把他忘哪了,妈的。”
胡乐说:“那我去帮你找找?”
条子说:“那多不好意思,怎么好麻烦你——”
胡乐说:“行吧。”
条子咽了口水,索性在胡乐旁边坐下。
条子说:“就,就老胡,那些追债的还找过你吗?”
胡乐说:“偶尔吧。”
条子说:“还找你呢?”
胡乐说:“嗯。”
条子说:“二龙呢,有联系你吗?”
胡乐说:“没有,他联系我干嘛。”
条子说:“唉,也是。”
又说:“妈的,二龙,想到他就来气,我都懒得说他!还好人家卢总和我们平常人比,眼界是不一样,我偷偷告诉你,那时我还叫卢总投钱了,也是两万,人家那才叫玩玩,到现在对我是一句话都没提。反正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等以后有钱了我肯定给他还上。我爸也和我说了,说明年安排我去当兵,以后的路他都帮我铺好了,等我当完兵出来能得笔钱,到时候我就给他还上,现在想想,我算是稳定了。”
胡乐说:“嗯,挺好的。”
条子说:“秋老师呢?”
胡乐说:“她,她忙呢。”
条子说:“哦,还是你好。哎老胡,你最近是做——”
远处有几条狗在吠,胡乐和条子转头看去,是卢总,染了一头黄毛,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鞋子踢在地上沙沙作响,近了,停在两人跟前,站定。
卢总说:“老陈?”
条子说:“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