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说:“是投资就会有风险的,只能说我们正好中招了。”
条子说:“是,你有工作,有稳定收入,你就当是投资,我他妈在读书!在读书!钱都是张口闭口要来的,你好做,是,你好做,说到是很会说。他不贪那点提成,怎么会想到我们,有钱谁不是自己赚,和别人一起赚,傻吗!”
胡乐说:“”
深夜晚风在屋内窜动,驱散粘稠的空气。胡乐再用手背刮一把脸上熬出的油脂,在裤子上蹭蹭。凌晨两点,条子在房间里开着空调睡去,胡乐坐在客厅里,仍没有找到熟睡的理由。有响声,二龙的房门动了,咚,锁松了,咔吱,门开了。二龙看到胡乐还没睡,吓一跳,接了一杯水到沙发坐下。
二龙说:“还没睡?”
胡乐说:“嗯。”
二龙说:“明天不上班啦?”
胡乐说:“不上。”
二龙放下水杯,看向胡乐,问:“怎么了,明天,等天亮不就也才周五。”
胡乐说:“哎,不做了。”
二龙说:“什么不做了?”
胡乐说:“不干了,今天校长找我谈事,说的就是高利贷那事,说是这事已经在学校传开,怕影响不好吧。”
二龙问:“我操,你和谁说过这事?”
胡乐说:“呃,秋图吧——”
二龙哼一声,说:“我就知道,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张钞票就什么都往外说,唉,祸不单行。”
胡乐说:“她,不会是她。”
二龙说:“不是她还能是谁,都这样,你手里的钱没了,她们的心就变了。”
胡乐说:“我们那车你是不是开出去撞了?”
二龙拿烟的手顿了顿,点头,说:“嗯,前几天追尾一辆奔驰,然后我跑了,哈哈哈,那傻子车撞了就原地停车,真当我傻的,都懒得去看他。”
胡乐说:“这种事哪能跑得掉,现在你到哪没有人看着,都能知道你脸上有多少颗痘,就相当于是把名字贴在身上,别人都能知道的。”
二龙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跑,能跑一天是一天,不然留下来掏钱赔啊?奔驰,把我家当清了也就那几个钱。”
胡乐说:“嗯。”
二龙说:“妈的,奔驰算什么,等哪天我有钱了,我还怕撞,还绕着他走,我他妈偏要挑开奔驰的撞,开那么贵的车上路,就有脸说让别人让着他?”
胡乐说:“嗯,是挺不爽的。”
二龙看看胡乐,欲言又止,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胡乐,胡乐点燃一支烟。
胡乐说:“房东昨天下午来电话说要涨房租。”
二龙说:“哦。”
胡乐说:“唉,还和我说他的房子这么大,五六个人也能住得下,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住,一直招不到客,就说自己赚得少了,所以要涨我们的房租。”
二龙说:“呵呵。”
胡乐说:“妈的,他招不到客关我们什么事,也不看看自己这个是什么地段,过几年谁还往这边看,现在有钱有能力的谁会到这边住,城东那头新建了那么多楼,又开发得这么好,谁还会来这边租房。”
二龙说:“嗯。”
胡乐说:“我也是这么和他说,那家伙态度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就和我说不租就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说他出租房子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他问我知不知道他家一个月开销,我当然不知道,他就和我算,说光是税就要交去多少,水电要多少,汽车要加油吧,吃的穿的用的,小孩身上花的,还有保险。我算了算还真是挺多的,房东那一家子人,好多张嘴巴等着要吃饭呢。”
二龙说:“是,谁都要吃饭。”
胡乐说:“有点困了。”
二龙说:“嗯。”
胡乐说:“你不睡了吗?”
二龙说:“嗯,不睡了。”
胡乐说:“那我回房间睡觉了。”
二龙说:“嗯。”
早上,条子拍醒胡乐,第一句话就是:“二龙走了。”
胡乐揉掉眼屎,说:“走啦?什么时候走的。”
条子说:“刚走,刚才一直在收拾行李。”
胡乐说:“哦,你不把他拦下来。”
条子说:“我怎么敢!”
胡乐说:“那就是你自己放跑的,你本来可以拦住他让他还你钱,是你放跑的。”
条子说:“什么放不放,你都不知道他要走?”
胡乐说:“我哪会知道,他走就走,我还要睡觉,困死去。”
条子说:“你不去上班?今天才星期五。”
胡乐说:“学校放假。”
条子说:“哦,那我现在打电话给老赵让他去车站抓人?”
胡乐说:“那是你的事,你又要把人家放了现在又要去抓,忒坏了你。懒得理你,我真顶不住,昨晚睡得太晚。”
等条子出门上学后,胡乐才闭上眼,蜷着身子呼呼睡去。在梦中,是那寒冷的冬季。下午放学时间胡乐开着桑塔纳到学校门口,远远看到秋图出来,往地铁站方向走去。胡乐不敢把车窗摇下,怕被学生认出来,只能闷在车里点烟。不时在意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自己的英姿,越看,越是失去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