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只是一夕之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全然变了。

整个人，完全变换了个模样一般。

月轻尘一共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在那天之涯，第二次，在朝阳军队。

无论哪一次，他都是意气风发的。

哪怕他被月轻尘打败，可是，当时他的眼底都涌动着极致的光芒，极致的热切。

而就在现在……

云朝满身的力量无尽的颓然。

他从外头缓缓的踏入，满身笼罩在说不出的阴郁之中。

他猜测到月轻尘会来水家。

他认识水流川，知道水流川是水家的人。

所以，从外头重新归来之后，云朝没有半点停留，直朝着水家而来。

一路上，云朝的脑海之中，全都翻滚着方才在外头所见到的一片天地。

那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场面。

这一刻……

云朝整个人的世界，已经彻底地发生了颠覆。

月轻尘已是将开天斧收起，眯着眸子，望着云朝。

她清楚地察觉到了从云朝身上释放出来的淡淡的气息。

那是颓然，那是不相信……

还有无尽的迷茫。

“云朝公子，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月轻尘也收起了满身的戏谑，一声轻叹。

她知道，云朝这辈子的信仰，就是这云海之境。

知道他一直以来，将云海之境当作自己的全部。

可现在，他的信仰彻底地崩塌了。

月轻尘知道这件事对于云朝来说，到底有多残忍。

虽然之前跟云朝有过无数过节，可现在，看着云朝，月轻尘的千言万语，终究全都幻化作了一阵无奈的叹息。

水流川跟水流星也都看着从外头踏来的人。

这一刻，水流川往前过去，落在了月轻尘的周身。

水流星也是。

“你，别过来，虽然我以前很崇拜你，可是，你若是想伤害我尘姐姐，我会跟你拼命的。”

“还有，你若是想抓我走，那就把我带走好了，千万不要连累到其他人。”

刚刚苏醒过来的水流星瞪大了眼，毫不客气地瞪着云朝，低声叫喊着。

月轻尘一声失笑。

云朝抬着眸子，看着前方，依旧有些迷茫。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来。

手中的长戟在地上拖拽起，留下了一道道很是刺耳的声音。

“你……”水流星再毫不客气地叫出声来。

月轻尘这时悄然一声失笑。

她轻轻地拨开了水流星。

她望前去，“云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云朝终于落在了月轻尘跟前。

满身的戾气闪烁着。

可直至最后，所有的气焰却全都散去。

咣当——

掌中的长戟猛然坠落。

这一刻，云朝却是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他看着月轻尘，言语不复从前的高傲与杀戮。

眼眸之中，暗光涌动。

他的嘴唇在颤抖。

许久之后，他那握紧的双拳也一点点地松懈了下来。

“我，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震撼到在场的三个人的心脏。

水流川不敢置信地望着云朝公子，万不曾想到那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云朝公子，竟会服软，竟会认错？

水流星也再一阵迷茫。

月轻尘看着跟前的男人，终是一声浅叹。

她幽幽地往前而去。

“云朝……我不想跟你作对的。”

“你应当知道，我来这云海之境，只是为了找人。”

云朝垂着脑袋，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说不出了。

只是持续地喃喃着。

“我错了……”

“你说的对，我错了，错得离谱……”

从前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人，如今仿佛被抽空了力量一般，彻底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

月轻尘前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知道错了就行，不必太过自责。”

“人这一辈子，谁没犯过几个错误，谁没被人蒙骗过？”

“但是，只要能迷途知返，也算为时不晚。”

云朝抬头，再对上了月轻尘那清亮的眼。

纵然月轻尘满身被各种障眼阵法笼罩，但是云朝好像还是看到了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

“你告诉我，你要找谁？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他不是在质问。

而是在认真地想要知道过往的种种。

水流川跟水流星在一旁，眼看着情况如此，转过眸子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全都往后退去。

月轻尘一声浅笑。

“想来，云朝公子已经看过了外面的天地了。”

“实不相瞒，我也并非来自外面的云顶天。我来自，九天。”

“九天？”云朝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来。

云海之境内，他也曾听过不少有关外头的介绍。

其中，便有这九天。

传言，九天乃云顶天的下级位面。

云顶天都已变成人间炼狱，那九天更是早已经毁灭了。

不过现在，云朝对自己从前所接受到的一切都有了深深的质疑。

“九天还没有灭绝，是吗？”

“当然没有。”月轻尘失笑，“九天啊，那是一片很美好的天地，比这云顶天还要旖旎绚烂到千万倍。”

“云朝公子应当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山川河流，你断想不到，九天之上是何等的风华。”

“云朝公子，你知道为何九天如此绚烂吗？”

云朝一片迷茫。

“因为，神。”月轻尘低声道，“当年的神，护住了九天。”

“当年有一位神曾经去过九天，这才使得九天免受四方之害！”

“是神，护住了这片天地。”

云朝的拳头悄然握紧。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很质疑月轻尘的话。

可现在，已经亲眼见到了外面的一切了，他对月轻尘的话语不得不信……

“可是，为何……为何……”

云朝不解。

为何外面的天地那般绚烂，云海之境内，却无人敢出去。

却所有的人都将外面的人，当作了洪水猛兽，当作了邪恶无比的妖邪。

还有神与龙……

为何云海之境会痛恨他们至此。

云朝不解。

他张了张唇，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来。

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

还是月轻尘先出声，“你想知道，为何云海之境会颠倒是非吗？”

云朝瞳眸一收缩。

月轻尘叹，“我也想知道。”

“我思来想去，一直想不到最合理的解释。”

“现在想来，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真正的屠神者，就藏在你们云海之境。”

“它害怕有人前来复仇。”

“所以，它颠倒了是非，它将整个云海之境当成了它的保护屏障。”

“整个云海之境，是它的庇护所。”

“甚至于……这云海之境，是它短暂的落脚点。它既能屠神，那它的计划，远远不止于此。”

月轻尘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这一路来，她见到了太多趋炎附势之人。

她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分析。

云朝听得如此种种分析，则是心底再掀起了千万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