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愣住了。
半晌, 他不确定地问道“阀主,他见过我妹子”
宋智恨不得一脚把这便宜舅子踢回家里去, 挥手赶人, “没有没有,行了,快去吧, 回去准备准备。”
王乐不敢置信,一步三回头,盼望着宋智给他个笑脸, 说是开玩笑的, 可宋智没有,他步伐沉重地回到家里。
这是一个四口之家, 王老爹早年是做城门官的,供王乐读了几年书,后来王乐入了宋阀做事,做了几个年头入了宋二爷的眼, 跟在他身边跑生意。
王老爹前几年让一个江湖人打瘸了腿, 领了些钱粮, 儿子又可以挣钱了,也就歇下来不做事了,王家阿娘绣活很漂亮, 常接活计回来做, 一家人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可有一样心病总是落在家里三口人身上。
王乐四岁的时候,家里添了个妹妹,他是亲眼看着娃娃生出来的,那会儿姥姥还在, 是姥姥亲自接的生,那娃娃白得跟雪一样,嘴巴翘翘的特别可爱,王乐看得都呆了,不敢相信这是他娘能生出来的,这娃娃取名娇娇,后来越长大,越是美丽无比。
王老爹见多识广知道厉害,从来不让人到家里来,总是叮嘱王乐在外面不要提这事,把女儿藏得严严实实,像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守着这样一个漂亮孩子是极危险的事。
王家人都没什么野心,只想好好过日子,绝没有把女儿送出去给人做妾,或者卖掉之类的想法,而且随着天长日久相处下来,一家人都很疼爱这个完全不像他们家能生出来的漂亮女孩子。
结果还是出了问题,娇娇十三岁那年,有个老光棍扒墙头偷窥,好在那老光棍给惊死了,他们家两个大男人,倒也不怕那个闹事的老虔婆,只是遭那老虔婆报复,最后传出丑女的名声来。
王老爹琢磨许久,决定放任去吧,他们家女孩儿漂亮,等到年纪,悄悄看中个人带回家来相看一下,不是立马就成了吗
谁能料到,因这丑女名声越传越凶,传到现在,他们家看中的人一个都不愿意上门来呢
王乐到家的时候,既醉正歪在躺椅上晒太阳,自从那个东邻老光棍因为多看了她一眼被迷死之后,她连晒太阳都是在窗户边上晒的,总会有人好奇能把人吓死的丑女长什么样子,王乐现在回家都是先看墙头扒没扒着人。
既醉问王乐,“哥,人什么时候来啊”
王乐干巴巴地说道“一会儿就来了,替我们阀主来提亲。”
既醉哦了一声,王乐惊讶地问道“妹子,你没听我说的吗阀主要向你提亲这是二爷亲口告诉我的”
既醉兴趣缺缺,只道“阀主长得俊吗”
王乐信誓旦旦,再次指天画地,“我见过几回,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俊的人来”
既醉向后躺了躺,像一朵风干的牡丹花,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嫁啊,哥,我想嫁人,阀主是个英俊男人就行,除了这点我什么都不挑了,快把我嫁了吧。”
王乐听了,几乎落下泪来,他的妹子都被逼到什么地步了啊外面那些人因为他们家出了个丑女对他们指指点点,他妹子这是想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啊
既醉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她真的快要被逼疯了,十九岁了啊
这辈子活到十九岁,每天只能对着她爹和她哥两个男人,还是两张平平淡淡甚至有点丑的脸,她娘好一点,却也不是什么美人,她这人间疾苦体会得也太难太难了。
除此之外,就是、就是说
好吧,说起来是有一点奇怪,但她是狐狸嘛,反正直白点来讲,就是到年纪了,就是很想要男人。
既醉歪着脑袋又晒了一会儿,外头果然有人来提亲,那眼高于顶的许文徽一脸笑容前来敲门,王乐不知内情,也客客气气把人往里面迎接。
宋智办事是很利落也很有分寸的,他知道王家小门小户,也没有备下很多礼物让小院子放不下,而是删删减减,大件的用小而精致的代替,便宜的用贵重物一件抵两三件,送来的提亲礼物分量不多,却足够体面。
他没想着再去劝了,因为宋缺本就是一言九鼎之人,他会有冲动的时候,却不会收回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
王老爹和王阿娘已经听儿子提了这事,反复确认了是正式提亲而非纳妾,高兴是很高兴的,除了高兴还有难过,王阿娘甚至对阀主的年纪和过往情史做了一点批判,这些事是岭南无人不知晓的,被王老爹赶紧拉住了手。
许文徽和王家父母两下议定,又听王乐希望尽快完婚,心中不免鄙夷,小户之女撞了天运被阀主看上,真是一点矜持都不讲了,他心里想,脸上却笑得更热切了,忽然又道“这是二爷让我送来的定亲信物,贵重非常,所以冒昧想请小姐亲手来收下。”
王乐还没开口,里间就听既醉应道“等我穿鞋。”
她的声音是极动听的,许文徽愣了一下,那里间的帘子一动,先出一只手,半撩粗布帘,再出一只脚,寻常绣花鞋。
随后有身影缓步而出,她长发及腰,腰不及掌宽,婀娜纤细如杨柳,许文徽的心中已经有了传言大约有误的预感,可当帘子再起一截,他还是看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