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每次从金风细雨楼回来, 都要老实上许久。
这一次更是,接连两三天都没什么精神,于是又歇了一阵, 倒也听人说起过军队调动的事,但朝廷偶尔也会搞些军演之类的动作,打金风细雨楼这样的事自然是对百姓隐藏消息的, 大胜自然可以夸功,没胜之前就叫泄露军机了。
所以既醉这些天过得相当平静,她养的鸡已经可以吃了, 只不过数目不多, 要数着吃才能等到新鸡长成, 所以每隔半月才会关起门来美美地吃一顿,她其实对关七已经有些感情了, 自己吃一只鸡,还会给他留个鸡翅膀。
关七对于一只格外好吃些的鸡翅膀兴趣不大,他是很好养活的人,只要量大管饱, 既醉养他养得很省心。
近来关七偶尔会在宅院一处凉亭上坐着,像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既醉最近很容易累,例行劝了几句就没再管, 关七这样的武功,还能从凉亭上摔下去不成
关七侧耳倾听, 听的是歌声。
小白是很会唱歌的人,她的歌声很动听,经常会唱歌给他听,关七想起小白, 总会有种莫名的愤怒,又有些挥之不去的念想,他大约曾想过很多次和小白,和妹妹,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快快乐乐过日子的情景,于是到了现在,仍旧想带小白回家。
歌声很好听,很像小白,每唱一会儿就会歇上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关七就会变得很迷茫,他有一次转到既醉的门前,唯唯诺诺地想问她能不能再养一个很像小白的人,可话说不出口,终于他决定自己先去见一下那个唱歌的人。
关七是很容易走丢的,他并不认识路,所以既醉在他脖子上系了一个显眼的红色小围兜,小围兜里绣着住宅地址,一遍遍地教过关七,走丢了可以把小围兜拿给别人看,以他的武力,随便揪住个人就可以让人带路回家了。
夜阑人静,那远远的歌声再次响起,关七已不在屋内。
“太师,这药名为\039一枝毒锈\039,天底下唯有这一份,制作这毒的人已经灭了口,关七喝了,只要我们总堂主一唱歌,他就是一条狗。”雷纯的四剑婢之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雷纯一袭白衣立在屋檐下,神情冷若冰霜,蔡京看了她一眼,笑道“对付江湖人,还是要靠雷姑娘的法子,只要控制住了关七,杀了苏梦枕,这金风细雨楼再大的声势,也要立马倒台。”
雷纯没有说话,喝了一杯茶,仍旧开口唱歌,唱的是哀愁的小调,是一个痴情女子等待情郎的绝唱,和她面上的冷意完全不符。
关七终于是来了。
雷纯看着他,像看一只入笼的鸟雀,歌声却越发动人,凄凉哀婉,仿佛哭诉。
关七看着雷纯,脑子一时又糊涂了,他叫道“小白,你为什么唱这样让人难受的歌”
雷纯又喝了一杯茶,手里捧起另一杯茶,笑了笑,说道“来,喝了它。我再慢慢和你说。”
关七接过茶,一饮而尽,用那双孩童似的眸子看着雷纯,“妹妹说”
雷纯的笑颜绽开了,蔡京也笑了起来,剑婢们都在笑,这一屋子里的人仿佛都陷入了欢声笑语之中,唯有关七没笑,他懵懂地看着众人,忽然捂住了头。
一枝毒锈是极烈的毒,能让人变成失去神智的傀儡,雷纯在命人制这毒的时候想的是苏梦枕,如今用在关七身上,让他去杀苏梦枕,也算物尽其用,她轻轻地唱着歌,忽然命令道“去,去杀了关既醉,一个傀儡不需要两个主人。”
关七却没有动,他捂住头蹲了下来,痛苦地大声叫嚷,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咕咕噜噜地说道“我不要小白了,我不要小白了,我要妹妹,我要妹妹”
毒物刚刚入体,还要一段时间侵蚀神智,所以这一屋子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震黑白两道的迷天圣主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打滚,蔡京还用苍老的声音笑着,说道“雷姑娘何必装模作样呢关姑娘美若天仙,和苏梦枕关系匪浅,你不过是恨得要杀了她。”
雷纯的脸色白了白,冷冷地道“没有这样的事,关七唯独听她的话,自然要在毒性最强的时候杀死第二个主人。”
蔡京笑得很是开心,仿佛见到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女孩,心中却是冰冷的,他不准备留关七,也不准备留雷纯,苏梦枕一死,他即刻就要送这两人上路。
黑夜无月,乌云层叠,有圆盘形状的不明飞行物在汴京上空逐渐下落,滴滴声传讯往茫茫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