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在王媛怀里哭了半晌,连晚膳都没吃就睡着了,萧绍亲自把子矜抱回东厢的卧房,拉着王媛的手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面,“我去刑狱司看看,你在家里看着大娘,我看她这次是被吓的狠了,以前听王傅讲齐律就算说的再仔细也是隔了一层,很多事他们没见过也不懂,如今一上来就是罔顾人伦的惨剧,晚上怕是睡不安稳,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王媛也知道这个道理,自是没有不允的,“你去了刑狱司定要好好与提刑聊聊,这次的事他必须要给燕王府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
州府的各个衙门和燕王府隔得并不远,上午来的时候,他们带着大批的行李侍从晃悠,现在萧绍骑着马一路疾驰,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在城门下钥之前进了刑狱司,把马往刑狱司的门口一丢萧绍大剌剌的冲进了正堂,摆出恶霸踢馆的态度,“衙中提刑何在?”
闻声而来的主簿看清萧绍样貌被吓得够呛,行礼之后才恭敬道:“不知燕王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萧绍懒得为难一个小吏,抬手还了半礼,“你们提刑呢?”
主簿见萧绍的态度还算客气,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提刑还在查案,若非要事下官亦可代劳。”
“查什么案,说不定孤也知道呢?”
萧绍懒得跟主簿打官腔,看了眼门外的地面,笑着说:“今日孤的长女撞见了一件奇事,回家和孤学了半晌,还说史书列传中从未有过,想要写一封家书给她阿翁阿婆送去,你说,要是这封信送出去了,你还能在这安安稳稳的坐着查案吗,孙提刑?”
孙提刑苦笑一声从门外走进来,朝着萧绍作揖讨饶,“大王又何必威胁下官,此案虽是在蓟州发现,可这人却是那郝塞在扬州买回来的,下官就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管不到扬州头上。”
“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哪有那么快。”想到燕王也算是半个首告,毕竟来报案的是他儿子和弟子,孙提刑干脆拉着他吐起了苦水,上达天听就上达天听,陛下又不是不讲理,只要他把该干的干好了怎么也罚不到他头上,“大王有所不知,郝塞此人本就精通律法,说来说去他只认下了郝毓是他买回来的这一桩,还是他撞见郝毓的父母想要溺死郝毓,为了救他才花钱买的,其他的他一概不认,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郝毓身上,说什么郝毓体质特殊,先对他起了不良意,然后他才,嗯,唉,那郝毓被他教的愚孝至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的受害人让我们怎么审?”
“你是不知道,那郝毓被高足送来的时候除了那个,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器具,都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忍下来的。”孙提刑养气多年不曾动怒,今天一天却因为郝塞一个人破功了两次,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能分担的愤怒的人,干脆不忍了,遍布上身的绳结,银质的细链,镶着珍珠的长针,带绿松石的金环,还有葡萄大小的串珠,每一样东西都在挑战为人的底线,这简直是把人当成了牲畜!
“我以为当年在金陵法院上课时先生们展示的已经是全部了,没想到我还是孤陋寡闻了,禽兽岂能以常理来论!”
萧绍:……愚蠢的直男被人类的创造力震碎了三观。
事实证明,皇室对于这种突破三观的事适应的比一般人快得多,萧绍很快把他碎成片的三观修修补补问起了正事,“孙提刑的意思?”
“大王方才不是说要将此事上达天听?”孙提刑反问道。
萧绍:“……玩笑之语怎能当真。”
“下官可没空与大王玩笑,不怕大王笑话,下官觉得背后之人不简单,若是走正常流程怕要打草惊蛇,让陛下私下寻访最为便宜。”
“这才建国多少年,你们这群文官就开始寻欢作乐了?”萧绍不可思议道,孙提刑和他算得上老相识了,当年宣武帝训练绣衣使的时候他可是上蹿下跳的嚷嚷着反对,说不能有任何东西不受监管凌驾于规则之上,现在居然主动要求把案子交给绣衣使,是对他的同僚多不信任才会做出这种让步。
这话怎么能认!
孙提刑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下官并非迂腐之人,绣衣使在刺探请报上确有长处,用于百姓也不算浪费了养他们的银子。”
“此事我会如实上奏,你到时候会怎么样我可就不管了。”萧绍玩笑道。
“易之幸。”
少时志向,匡社稷护万民,以律为界以法为限,当庭守正明镜高悬,一剑荡河山,再挥平奸邪,何等意气风发,宦海沉浮二十余年,他见惯了世间险恶人心诡谲,却更加相信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