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倍觉冤枉,想她平时多洁身自好的人啊,连花酒都是和四郎一起去喝的,如今为了刘帅的布局连色相都牺牲了,居然还要被任务目标冤枉,当即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埋怨道:“阿姊怎么能这么想小妹,还不是家中长辈逼迫,小妹可不是那些浪荡子。”说完还往周岩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是被迫的。
“这就招了?”纳兰珠奇道,“我以为你还会再瞒一段时间。”
王媛却没有答话,反倒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羽箭弯弓射出,纳兰珠顺着王媛瞄准的方向看到了一只灰兔,当即赞道:“好箭法!如今汉人中这般箭法的人可是不多了。”
纳兰珠赞叹不已,王媛神情却只是淡淡,“说出来不怕阿姊笑话,小妹这箭法还是阿娘教的。”这句话是用女直话说的,纳兰珠惊喜道:“小妹是女直人?”
王媛摇摇头,解释道:“家母是女直人。”
这就够了,纳兰珠为何一直不问王媛的名字,不就是顾忌着自己与汉人相交的消息传出来会给这个小妹带来麻烦,毕竟这个自己凑上来的小妹难得的合自己的眼缘。
这也是她的一点小心机,作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总是会有一些走私的商人求到自己面前,若是女直人还好说,父亲就只当不知道,若是汉人,只要父亲知道就一定会下狠手整治这些人,所有她很少跟汉人接触,但是她又跟那些所谓的女直贵女谈不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一个能在一起闲话的侍女,还因为被父亲撞见她在花园里读诗被处死了,今天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只带了两个人就跑出来了。
该说天无绝人之路,不然也不会让她遇到这个妹妹,简直是可这自己的心意长的,感谢长生天。
纳兰珠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热情起来,不止和王媛互换了姓名,更是一口一个十三娘。
王媛却应付得更难了,之前的资料上明明说纳兰珠因为一母同胞的弟弟被纳兰平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之后就沉寂下来,之后处处以耶律齐为先,更是成了纳兰平最宠爱的女儿,也说了纳兰珠只是表面迎合纳兰平,私下里对汉家文化的推崇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她那个被处死的侍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王媛主动揭开了她的第一层面纱,可以说是把自己送到了这个疯子的面前。
“十三娘的年岁也不大,怎么就一个人来屠何了?”纳兰珠用刀在兔肉上划了两道口以便入味,随口问道。
王媛松了口气,心道终于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露出些许愤恨,狠狠地在兔子身上划了一刀,却仍勉强自己笑着,“阿姊问我啊,我阿娘在生我弟弟的时候去世了,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至于我阿耶,”王媛冷笑一声,又在兔子身上划了一刀,“烂好人一个!已经去轮回转世去了!”
纳兰珠仔细看了看王媛的表情,安抚性的在王媛背上拍了两下,“阿姊失言,提起了十三娘的伤心事。”
王媛长舒了一口气,强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去年家父在行商的途中收留了一个女直人,谁知那人身后竟有追兵,就,”王媛声音哽咽,用纳兰珠递来的帕子拭去眼泪,才接着说,“那人当时抱着个孩子说什么这是他的少主,让阿耶救那孩子一命,阿耶想着不过是个孩子,救了也就救了,到底是阿娘的同族,谁知,谁知最后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感觉到纳兰珠放在自己背上的力度不对,王媛狠狠眨了眨眼眼睛发酸的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博得同情的同时继续给自己立人设,哑着嗓子向纳兰珠讲述,“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听当时逃过一劫的家人说那孩子看着不过四五岁,虽是大族出身却毫不骄矜,懂事得让人心疼,谁知死在了仇家的手里,阿姊,”王媛突然拉住纳兰珠,阴冷的盯着纳兰珠的眼睛,状若疯癫,“本来小妹不该把这事说出来扰了阿姊兴致,可小妹实在是不忿,阿姊在辽国也是名门毓秀,阿姊可否帮我,帮我找找这个狼牙是哪家的,我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我阿耶报仇!”
这个狼牙,纳兰珠颤着手从王媛手里拿起那个银质的狼牙,上面的小儿牙印清晰可见,穆都儿,纳兰珠心里发狠,反握住王媛的手,立誓一般一字一句地说:“我,必,取,其,性,命!”
王媛神情恍惚,如同兽类一般凑到纳兰珠耳畔呢喃道:“阿姊说的,可是真的?”
纳兰珠把王媛拉到自己面前,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以长生天之名。”说完便把王媛丢到一边,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回府!”
王媛被纳兰珠粗暴的摔到地上,长发散乱让人看不清表情,直到听不到纳兰珠一行的马蹄声才笑出声,从冷笑到悲凉的大笑只用了短短一瞬,硬生生把来扶她的周岩吓退了,感觉到面前光线的变化,王媛缓缓的转头盯着周岩,眼中的阴郁让周岩心头一跳,难道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了?这么想想还真是有可能,听说有的唱曲的就因为太过深入把自己当成了话本的人,严重的还有自杀的。
“周叔在想什么呢?”王媛沙哑的声音在周岩耳边炸响,“我马上就能为阿耶报仇了,周叔不高兴吗?”周岩看着王媛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放大,甚至能清楚地看出王媛眼中的疯狂,但王媛却不再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一旁的树林,似讽似叹的问:“纳兰珠真是可怜啊,她以为我不知道吗?真是傻得可怜,你说是不是?”
“是啊,真可怜。”藏在树林里的纳兰珠幽幽一叹,眼角红的像是在滴血,“我们走。”
直到纳兰珠去而复返的马蹄声再次远去王媛才扭头离去,“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