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没法跟死人计较,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心腹管事。
“殿下恕罪。”
管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小人也未想到族侄竟然狼子野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来。要是早知道,小人万万不会派他去的呀!”
陈庆轻蔑地笑道:“你自家子侄,岂会不知道他什么德行?要不是你在宜春宫当管事,恐怕也养不出他这般豺狼心性。”
扶苏被他一激,顿时面露怒容。
“全三心思歹毒,欺压良善,致无辜百姓含冤受辱而死。”
“你身为长辈难脱干系。”
“来人,将他交由内史府依律处置。”
全安一听太子居然半点情面都不讲,顿时慌了神。
“殿下饶命!”
“小人跟随您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望殿下念在小人多年伺候您的份上,法外开恩。”
他连连叩头,哭得伤心欲绝。
“人人都学你一样要法外开恩,那律法还有何用途?”
陈庆深有感触地说:“便只用来欺压升斗小民吗?”
扶苏原本还有一丝心软,听完这话立刻狠下了心肠。
全安很快被带了下去,陈庆拉来的四具尸首也一并送往内史府。
大殿内恢复了安静,透着些许压抑的气氛。
“唉……”
扶苏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府里竟然出了这等恶徒,先生,本宫实在惭愧。”
“殿下勿需如此。”
“人情世故谁都免不了,您这里一名管事,放在外面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全三虽然连个吏身都没有,在八里沟却成了百姓需要仰其鼻息的‘大官’。”
陈庆笑了笑:“微臣还特意打听过,另外一名作恶的丁武,也是有些门路的,与北军中一位裨将沾着亲。”
“这二贼联合起来,要不是恰好被微臣遇到,还真在八里沟一手遮天了。”
“黔首百姓的生杀大权,全在他们掌控之中。”
扶苏暗暗握紧了拳头:“怎能如此!”
“若天下都像他们一般……”
陈庆补充道:“当百姓的忍耐达到了极点,有人登高一呼,介时就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喽。”
“先生,您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说对不对?”
扶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嘿嘿。”
陈庆坏笑两声,招呼他回去坐下:“殿下可知朝堂之中有多少累世官宦?”
“有不少。”
扶苏仔细想了一下,岂止是不少,恐怕绝大多数都是有背景关系的。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账儿混蛋。”
“为官的,生生世世都做官。为将的,子子孙孙都领兵。”
“偏就平头百姓无权无势,也无依无靠,生下来就注定只能当牛做马,永无翻身之日。”
“殿下,您觉得这样好吗?”
陈庆用指尖敲了敲桌案,意味深长地问道。
“自然是不妥的。”
扶苏凭本能察觉到了危险。
哪有人生下来就想当牛马的?
长此以往,恐怕会生出大乱子来!
“微臣曾经说过,只要百姓心中还有希望,他们就不会反。”
“朝廷给不了他们希望,那他们自然会去别处寻找进身之阶。”
“法家把持朝政多年,文臣书吏,多出自法家门下,而今有多少年了?”
陈庆神情冷肃:“李斯出身小吏,还是楚人,幸得陛下赏识,才一路做到了大秦的宰相。”
“可近十余年来,大秦有再出过一个李斯吗?”
“昔日孝公在位时,发布招贤令,广寻天下贤才入秦为官。”
“而今那招贤馆可还在吗?”
一声声一句句,犹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扶苏不禁心动神摇,庄重地作揖行礼。
“先生定有治国良策,请不吝赐教!”
陈庆抿嘴笑道:“好说,好说。”
他暗暗想道:不管刺杀我的死士和李斯有没有关系,有杀错无放过!
今天我不光夺了你的宰相之位,还砸了你们法家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