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老爷府上。
朱家的宴席还在继续,这才刚过春分不久,朱家镇又好似倒退了十几日正在重过春节一般。
朱厚老爷府上人人喝得大醉,有人喝到兴起处,干脆就在摆着宴席的大院睡下,一觉睡醒又接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人生得一场大醉,何不快哉。
朱厚老爷与靳连川已经喝过一场,原本喝得烂醉的靳连川想要回自家武馆的,但要走的时候却被盛情之下朱厚拦住,硬生生的给拖去朱家的客房。
此时已经到了第二日,靳连川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渐渐醒来,此时的他察觉到周遭环境的陌生,刚要起来,一道乍似温和却又让人感觉不到温度的声音传来,“靳馆长昨天喝多了,今日可得多休息些时候才是。”
靳连川大惊,循着声音看去,竟是他那朱厚老哥口中乖巧得很的儿子。
面对算得上自己侄儿的朱潇,靳连川没来由的心里直冒冷汗,此刻朱潇看着他的眼神像极了某些准备捕猎的野兽,明明晃着折扇,笑容可掬的朱潇应该惹人欢喜才是,可靳连川对上朱潇的眸子总是忍不住心里直突突。
靳连川尝试着唤了句:“朱潇侄儿?”
朱潇笑着应下:“靳馆长何事?”
“无事无事。”
靳连川连连摇头,像是受惊的小鹿,哪里有当年驰骋朱家镇外山林的猎人头头模样,随后靳连川像是想起什么,忙问朱潇:“朱潇侄儿,我那两个武馆学徒呢?”
朱潇站起身,摇晃着的折扇也被他收拢握在手中,他朝靳连川笑道:“他二人昨日就回去了。”
说罢,朱潇指了指桌子上的肉粥,“靳馆长,这是我爹特意吩咐后厨做的醒酒粥,你快些喝了吧,我爹可嚷嚷着今日还要与你大醉一场呢。”
靳连川循着朱潇手指的方向看去,桌上的确摆放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清粥,许是因为见着了,靳连川此时也觉着有些饿,肉粥的香气不住的斗弄着靳连川的食欲,他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来到桌前,朱潇就隔着桌子在另一边看着他,靳连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有些戒备的看着朱潇。
朱潇见靳连川的眼神便明白了个中曲折,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撑开折扇留下一句“靳馆长慢用”,然后便退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给靳连川带上房门。
朱潇走了,一直顶得靳连川有些不适的感觉也没了,看着桌上那诱人的肉粥,靳连川的肚子不争气的传来一声“咕”叫,想着朱潇也算是半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如今自己却被朱潇一个眼神吓成这样,实在有些令人耻笑。
靳连川坐下开始放心的享用自家朱厚老哥精心安排的肉粥,这肉粥要说味道有多么独特,其实也就与一般寻常人家做的清粥差不多,只是这碗中掺杂的肉糜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好像是抓住了你的食欲,让你一口一口欲罢不能。
就连靳连川自己也没发现,平日里素不爱喝粥的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一大碗肉粥给吃了个碗朝天,似觉得不过瘾,靳连川连正衣都顾不上穿,就着昨日睡下的睡衣便出门寻这好吃的肉粥去。
靳连川刚一打开房门,迎面撞上朱潇的笑容,他身体一滞,随后直言道:“朱潇侄儿,这肉粥可还有?”
朱潇缓缓摇头,眼中带着些戏谑,“靳馆长,今日府上用作这肉粥的食材已经用完了。”
“哪里有,我去买!”
靳连川急得一把抓住朱潇的双肩,低着头仿佛入魔一般,口中不住念道:“哪里有,我去买”
朱潇轻轻挣开靳连川,摇晃着折扇便往朱府大堂而去,一直到拐角处才听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传来一句,“这东西买不到,需得上山猎去”
话音落下,靳连川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抬头狠狠盯着朱潇远去的背影,而朱潇手中那摇晃的白色扇面也不知何时变得血红。
拐角处,朱潇低头看着自己撑开的扇面“呵呵”自语道:“先生赐字‘大善’,当真妙哉!”
明阳洞天虽为一处小世界,但其內之大,幅员千里仍未有尽头,以长明书院为中心,明阳洞天也如落尘小镇一般被分成了“东南西北”四域,其中东域临近“太渊”,东域百姓多以捕鱼为生,虽也时长受太渊之中河妖侵扰,但幸得东域世家多良善,世家境内凡有河妖作祟,必定将其斩于剑下。
两日前。
东域,东埔林家。
一素衣老者正背对着一名身着蓝色服饰的少年,将家族大事重重嘱咐:“见鹿,此行虽谈不上凶险,但也事关林家往后百年在东域的地位,现在东域能够排的上号的世家除了我东埔林家,还有东岚齐家,东璟贾家,若是这一次落于人后,我们林家可能就要退出东域三大世家了。”
少年低着头站得笔直,拢在一起的双手高过头顶,“林祖,见鹿定不负所托!”
素衣老者微微一滞,有些老朽的身体艰难回头,老者的脸已经不能用沧桑来形容,或许用上“干瘪”这个词要更加合适一些,那耷怂着的眼皮已经将眼睛遮掩,沙哑的声音从那张只剩几颗零星牙齿的嘴中传出:“见鹿,若遇事不可为,便不为。”
林见鹿低头直视地面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答应林祖,他依旧笔直的站在原地,直到一声老者的幽幽叹息之后,林见鹿缓缓抬头。
此时的大院中已经不见林祖身影,为独留下那蓝衣少年越上塔楼,往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