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余琛哪怕是心头微骇,面儿上也不至于再惊恐慌张。
他双手一展,拉开度人经。
便见书卷之中,金光摄来,将那鬼魂,摄入其中。
黄泉河畔,又一道鬼影矗立。
苍老悲凉的哭诉之声,回荡耳畔。
“年过花甲,劳碌半生,本应享尽天伦,奈何膝下逆子,不争气乎,哀哉!”
与此同时,卷首之处,烟熏文字再现。
凡愿九品
浪子回头
时限∶三十六时辰
事毕有赏
望着那文字,余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走马灯一般的画面,浮现眼前。
渭水县城,旱桥湖畔,有一鞋匠。
这鞋匠出身贫苦,十岁之时便被父母送去拜师,两年侍奉,十二方才学技,勤恳半生,送走老师后,修鞋制鞋技艺已炉火纯青,在渭水县城的旱桥一带,也算小有名气。
随名气而来的,便是钱财。
尽管修鞋制鞋乃是小道,比不得读书习武从商,但一年到头,也能赚些银钱。
后来,他自立门户,娶妻生子,成了老鞋匠,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
在外人看来,老鞋匠一家,应当是安宁祥和,衣食无忧。
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鞋匠的心头病,便是他的儿子。
这小子从小便是叛逆,读书识字,偷奸耍滑,反倒是蹴鞠斗虫,天赋异禀。
就这般蹉跎十多年,也没个正经营生。
老鞋匠想让他学习自己的本事,这逆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经常将老两口气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
但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老鞋匠这一生虽然没发什么大财,可至少积累了些钱财,不说锦衣玉食,却足够那逆子娶妻生娃,安度一生。
可偏偏坏就坏在,他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赌。
渭水县城,天桥一带,通宝财庄,臭名昭著的最大赌坊。
不知是被狐朋狗友引诱,还是一时兴起,老鞋匠的儿子竟一头扎进里面,一赌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他被人扒光了扔出财庄,狼狈归家。
老鞋匠夫妻俩一问,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大骂这逆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这还没完。
第二天,财庄来人,手握债条,上面就有老鞋匠儿子签字画押,白纸黑字!
尽管老鞋匠知晓这财庄十赌九骗,但奈何通宝财庄背景深厚,又养了一批泼皮无赖,老鞋匠哪怕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得不屈服,给儿子还完欠债后,一生钱财,耗之八九。
后又得知那逆子,竟还在四处借钱,意图再战财庄,东山再起。
老鞋匠一气之下,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才有了这场送葬。
到死之时,他都在担忧念叨,这天人永别,妻子老矣,逆子无术,今后时日,该当如何?
由此化作执念,死不瞑目,久久不散。
良久,余琛方才睁开眼眸,一声长叹,吐出胸底浊气。
为这老鞋匠,感到悲凉。
劳碌大半生,终到颐养之年,却碰上这档子事儿。
同时,也叹那逆子,好不争气!
身无枷锁,能读书识字,习武从商,偏偏不读。
家中老父,就有门好手艺,偏偏不学。
哪怕如此,也能一生无忧,却还偏偏要去沾那害人之赌,气死老父,散尽家财!
——尽管这一世余琛的经历对赌博没有个具体的概念,但上一辈的记忆却牢牢记住了一句话。
黄天在上,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但话说回来,余琛在看完老鞋匠一生的走马灯后,大抵也明悟了他的遗愿。
不是追回被财庄坑去的家财,而是让那不成器的儿子幡然醒悟,从此脚踏实。
这一下,可让余琛稍微犯了难。
想必这些年来,老鞋匠夫妇应当是劝了那浪荡子无数次,收效甚微。
连他亲爹亲娘的话都不听,自己一个看坟的,又有什么办法让这浪子回头。
余琛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等到锅里热气腾腾,灶台柴火将熄,他眼前一亮,才有了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