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一想到正在汉都百花山教书的孙奇逢,钱谦益更是思绪翩飞:
如果他放下功名利禄的心,隐居汉都。
孙奇逢这个理学第一人,在汉江右侧百花山教书,自己去往汉江左侧的薤山讲学……
柳如是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琴瑟和好的贤内助?
如果自己果然这么做了,以自己的才气,是否还如以前那般——闲事访公卿,农时做歌忙,往来无白丁,弟子满朝野?
如果果真如此,自己虽然不能仕途一展抱负,是否依旧可以像之前那般,成为朝政背后的隐形人?
家庭的矛盾、仕途的失意,让钱谦益开始反思。
虽然直到此刻,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党派所作所为就是在祸害国家。
但是,一心进入清廷做大官的心,正在逐渐变冷……
钱谦益望着满池荷花,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再等三日。
若是还是这个劳什子国史副总裁,那我便辞官归家就是。”
……
这个时空,被朱由检改变的命运,越来越多。
原本历史上,直到半年后,钱谦益才彻底对清廷失望,离开北京辞官回家,开始暗中资助反清事业的行为,被缩短到了短短一旬时光。
……
常熟。
钱家别院,绛云楼。
柳如是正望着满山野花出神。
面前的白色宣纸上,写着一行行书:
“谁言戏子不知国恩?
吾有一腔热忱可效先贤矣!”
两行清泪,顺着柳如是脸颊流下。
“牧斋,若你不知悔改,就别怪杨爱无情了。”
“杨爱是别人看不起的娼妓,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艺伎……
但是,杨爱骨子里的血,却是大明人!
这个世界,的确亏待杨爱太多。
但是,这样的花花世界,哪怕隐晦角落里全是灰暗,也是杨爱的国家啊!”
她紧紧地攥着双手:
“牧斋,我是人尽可夫的艺伎……
但,我更是国家的子民!
方督公说得好——
‘我大明子民,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我之百姓,谁都可欺之,唯有外人,不可欺之!
谁敢再欺我子民,就要炮击东虏皇宫!’
牧斋,你们痛骂的阉党,都有此等魄力。
你这个诗坛领袖、文人魁首,万万不可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呐!
海岸道人(黄端伯号)以鲜血唤醒天下魂。
何等壮哉!
杨爱虽是艺伎,不敢自比黄建昌(黄端伯是江西建昌人)。
杨爱只希望能够逼迫牧斋你清醒。
因为你是文坛领袖,你是众士之望啊!
你投敌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影响,才对清廷屈膝下拜……”
柳如是十指相扣,死死的绞着手指,葱白的柔夷,变成了惨白。
“杜万年曾有诗文: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柳如是也是商女,我知道什么叫家国天下,我知道什么叫民族大义!
出身,非我能决定。
我能决定的,就是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