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人,事已至此,唯有先问清楚了一切,再禀报父皇摄政王殿下,请他老人家定夺。”
船舱内,走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这人身材消瘦,一身最小号的亲兵衣衫,穿在他身上,就好似大了好几个号。
头顶的瓜皮帽下,鬓角却是黑色。
来人吐气如兰,却在龚鼎孳身旁三尺外站定。
甚至,一张白皙的脸上,隐隐有了几分嫌弃。
“善持君,你怎么出来了?”
龚鼎孳大惊。
没错,这个走出的亲兵,就是女扮男装的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
四年前,顾横波嫁给龚鼎孳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她,被改名为“徐善持”。
顾横波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嫌弃的表现,会让男人事后算账,不在宠爱与她。
她又靠近了三步,压低声音道:
“龚郎,而今你我已经是板上鲇鱼。
龚郎,今日的局面,你也清楚,郎君已经无回天之力。
唯今,你我只有稳住明军,将一切报知摄政王殿下,再做打算了。”
龚鼎孳苦笑。
是啊!
兵无战心!
更何况——
他是汉臣,不得朝廷信任,领军大权,是绝对不会交给他的!
当兵的不想打,他又管不到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服软了啊!
……
朱聿键胸有成竹。
按照之前推演那般——只要皇帝在京畿周围,战无不胜,逼迫清军选择“南下”这条路之后……
当他们摆出了吃定清军的架势,却不消灭他们,转而提出“交税”……
困顿于女真人口严重不足的多尔衮,必然会“以钱买路”的!
因为当清军女真人口得不到补充,剩下的这些八旗旗丁,都将会成为香饽饽!
——不管是八旗蒙古部,还是八旗汉军部!
因此,对于龚鼎孳和那女扮男装之人的嘀嘀咕咕,朱聿键并未阻止。
“你要多少钱?”
龚鼎孳被顾横波说服了。
“多少钱?”
朱聿键哂笑一声:
“三十年的税额,究竟有多少,滞纳款有多少,你等江南文豪,自然是门清。
陛下说了,辽东之事,终有算清的那一天。
这笔账,以后再算。
而今日,这运河在我手中。
你若想南下,便以人头为数。
一人十两银子,一大牲口算作一个人头。
缴纳清楚,孤王便放人!”
“啥?
你在抢劫?”
龚鼎孳惊呆了。
一个人十两银子,朱聿键怎么敢?
还一头大牲口算作一个人!
清廷这一次南下,男女老少十几万人,算上牲口,一次要给朱聿键缴纳几百万银子……
他怎么敢?
朱聿键却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
稀稀疏疏的芦苇荡内,一阵晃悠。
不多时,百十艘小船,冲进了运河。
就在清军面前,被改进的猛火柜,露出了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