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骨,能够肥沃土地百余年之久。
遍地白骨,化作春泥。
滋养了大地。
使得今岁的春麦,长势格外喜人。
有老农颤抖着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麦穗,刀琢斧削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希望之光。
更何况,自从去年开始,各地那诡异的天灾,逐渐淡去。
天下大灾二十年,甲申之后,各地普遍好转。
尤其是今春以来,各地几乎称得上是风调雨顺。
土地有肥力,天公又作美,使得今年的冬小麦,竟然远超老农记忆里的任何一年。
这是丰收的季节。
这是百姓最累、最苦的一个月。
这是他们心怀希望的一个月……
然而,在清廷控制区——
却也是地狱的最深层!
因为,这也是——多尔衮为了保证大清的延续,强抢北直隶残存百姓赖以生存口粮的一个月。
清兵横行控制区,将一袋袋粮食搜刮出来……
将一个个敢于反抗的百姓砍倒在地……
将一支支义军屠杀驱赶……
……
百姓,总是像小强那么顽强。
他们宛若地底的鼹鼠,在每一片黑暗、贫稀的土地里,挣扎求活。
朱由检用一年时间,本以为已经将北直隶的百姓全部接入治下。
却不想,依旧有大量舍不得瓶瓶罐罐的百姓——藏在深山里、躲在地窖里。
他们——
躲过了多尔衮的残民六政……
躲过了义师的劝离……
躲过了明军的接引……
却倒在了黎明到来前的最后黑暗!
李定国的手在颤抖。
他眼眶通红,手中的纸张,明明轻若鸿毛,却宛若泰山。
“陛下,这……这……”
年轻的脸庞上,被愤怒和悲哀占据。
李定国拿着曹化淳传来的密信,短短的三指条幅,却压得他腰肢佝偻。
朱由检脸色阴沉,勒住战马,看着那晴空万里,缓缓道:
“定国啊!
这就是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李定国浑身一震,低声呢喃一遍,他蓦然抬起脑袋,猩红的眼睛,怒视东方。
“陛下,臣李定国,请为先锋!”
该死的东虏,祸我百姓如此凄惨,我岂能留你!
李定国怒了。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驱马继续前进。
惨吗?
很惨!
惨吗?
岂能言惨……
为何连凄惨也称不上?
——因为这是东虏统治华夏近三百年的常态!
说什么康乾盛世?
有人说这是吃糠喝稀的盛世……
有人说这是红薯、土豆的盛世……
若是吃糠喝稀,还倒配得上“乾康盛世”的名头。
反正都是吹,放大一点,也无可厚非。
为什么凄惨也称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