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李树根擦了眼泪,从怀里掏出烟袋,递给车夫。
车夫也眼睛通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他默默的就着李树根的烟袋,装了一锅烟叶。
李树根也塞了一锅子烟。
车夫给李树根点上,两个大男人,眼睛通红的蹲在地上。
一明一暗的烟袋锅,正如两人的内心。
蹲着吸烟的两人,这小资情调,和后面眼巴巴盯着干粮袋的阿大,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面仿佛是人间地狱,一面又好像是正在蓬勃发展的人间。
这是残酷和理想的碰撞。
真实、残酷……
哀民生何其多艰……
……
“老哥,省钱倒是次要的,说实话,真心是想起了我家老三……”
李树根指着阿大:
“我家老三,也是这么大,才不在的……”
车夫叹息一声:
“咱们命好啊,遇上了皇上,要不是他老人家养咱们,咱们早就饿死了……”
……
检查货物的军吏,终于到了李树根两人面前。
“发货的单据呢?”
军吏开口道。
两人急忙递上装货时候,开局出来的单据。
又解开了大车盖着的毡布。
只见一捆捆带着倒刺的铁丝,摞在了车厢里。
“原来是铁丝网啊!”军吏笑了。
他低头看看单据,道:
“李树根,铁丝网109捆,共重1274斤,无杂质。”
李树根急忙道:
“对对!”
军吏仔细检查一遍,发现都是整捆的铁丝网,没有被动了手脚。
他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汉都工厂,开出的发货单。
军吏仔细找了找,掀开其中的一份,道:
“来,在这里签字确认。”
李树根急忙接过军吏手中的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上了“李树根”仨字。
军吏又检查了旁边那车夫的铁丝网,没发现肉眼可见的异常。
当即找到了他的单据核对联,道:
“屈铁蛋,铁丝网113捆,共重1348斤,无杂质。”
“来在这里签字!”
屈铁蛋挠挠头:“军爷,俺不会写最后那个字……”
“你呀!”
军吏苦笑道:
“车队里都开设了扫盲班,不说让你们能写多少个字,自己的名字必须是要学会的!
这算是最低要求了,没让你们学会多少字,最起码也要认识八百个字。
不说别的,看懂这票据上写了啥——不然,就算人家欺负你,你也不知道!”
“那不能,那不能!”
屈铁蛋乐呵呵的笑着:
“这几个数字,俺认识。
还有装车的时候,俺是看着称了称的,只要数量够,那就没事。”
军吏被气笑了,叱道:
“你是没上过当,不知道害怕!
就在前天,我这边刚查出来有个数量不对的!
这家伙送到地方后,核称时一称,少了一百多斤!
为啥数量对不上?
他是在外包小厂里拉的货,人家在称上动了手脚。
为了防止我们察觉,还不是一批一批的动。
人家隔三差五的来上几个。
他算是幸运的,前面好几个,都被罚了三倍的货钱!
审讯时,车夫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少的,还以为遭了贼。”
“要不是接连发生了三起,发货的还都是同一家外包工厂。
我们都以为是车夫私贪了呢!
同一家工厂,发生了三起,事情就汇报给了督察处那边。”
“结果——工厂为了贪污铁料,在称上动了手脚……”
军吏让屈铁蛋写了自己会写的两个字,然后让他盖了指印。
这才一边朝后面的车辆走去,一边道:
“你们要是回去的快,就能看到锦衣卫抄家的好戏。”
军吏的话,吓得屈铁蛋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