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带着老部下,行走在北国大地上。
半数带伤的军卒,身上的白色绷带,都变得脏兮兮的,宛若泥土的颜色。
一到了冬季,北方总是黄尘随风而起,严重的时候,甚至吃嘴饭也不得安生,嘴里的沙子咬的咯咯吱吱作响。
军卒们满脸灰尘……
马鹏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绷带,用绷带套在脖子里,吊在胸前,单手驱马到了马岱跟前:
“总兵,前面十几里就是武强了,可要休息一下?”
马岱军中的副将早已战死,甚至连游击都没了,此时说话的是他的亲兵队正马鹏,刚提拔上来没几天。
也是马岱从榆林带来的最后一个家族子弟……
原来的队正,早战死了……
“就剩下十几里了啊。”
马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渗到了脸颊上的伤口处,火辣辣的。
“告诉儿郎们,武强就在前方,咱们都加把劲,一口气赶过去!”
“好咧!”马鹏应了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单手扯着缰绳,控制战马掉了头。
这一手操马术,漂亮极了!
“兄弟们,总兵有令,咱们再加把劲,一口气赶到武强啦!”
……
已经三天了。
围观许瀚鄯的百姓,还是人山人海。
时不时就有人上前用细棍戳他几下,开始的时候,还能惹得许瀚鄯含糊不清的呜呜几句。
一双瞪得血红的眼睛,似乎要将这些百姓全都记在脑海里,好秋后算账!
被脱得光溜溜的昔日知县,又哪里还有了威风!
最开始还有人害怕,后来渐渐胆大的百姓,甚至弄来马尿狗屎,浇他一身。
许瀚鄯彻底被昔日不看在眼里的屁民,治的没了脾气……
哪怕有军卒为了防止吊死他,时不时将许瀚鄯放下来休息一会,给他灌水灌食物,好让他恢复体力。
但是,任凭人们如何捉弄,许瀚鄯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只有在屎尿泼向面颊的时候,才扭头避开。
“哟,有军爷来了!”
人群正觉得索然无味,忽然有人大吼了一声。
众人急忙看去,只见一只伤痕累累的残军,正迤逦而来。
为首的大将,一道刀疤斜着从额角,划到了下巴,刚刚结疤的伤口,凶煞极了。
“王老夫子,快看看这是哪一个将军?”
人群里,有人对着一个老头喊叫起来。
王老夫子并不老,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罢了。
只是,生活的艰辛,岁月切割的沟壑填满了脸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头。
他哪里是什么夫子哟。
王老夫子读了几年书,连童子试都没过,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遂断了读书的念想。
平素就靠着在县衙外面的街角处,摆一张桌子,替人写信为生,偶尔也帮着衙门誊抄一些告书啥的。
赚个糊弄肚子钱。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平素都被人瞧不起的王老夫子,这些天来却大出风头。
因为识字人不多,见城门口人多,将写字摊支在了这里的王老夫子,时不时就被人喊去读明皇新贴出来的告示。
一来二去的,王老夫子算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当年入学读书时的心气。
实在是——兜里有铜,腰板硬挺啊!
昨天,明皇决定开仓放粮,城内百姓,人人可以前往领取百斤麦子。
王老夫子将这个告示的意思说出来之后,众人顿时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