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刚抬起头来,看戚无宴看向这边来了,慌忙又把头埋了下去,仍然是哆哆嗦嗦的一语不发。
戚无宴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捡起自己掉到地上的外衫,丢到女子身上。
“我妹子……我妹子姓颜……”
阎老大终于吞吐着说出来他所谓的后台的名字,戚无宴仔细回想了一下宫里还算得宠的那几位,基本上没有这号人物,只有一个……
“可是唤作颜语荷?”
“你……大胆!怎敢直呼宫里娘娘的名讳!”阎老大惊慌失措,抖了抖手里的大刀。
戚无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一边慢悠悠缠好一把陌刀刀鞘上的缠带,一边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你那个妹子,去年早春的时候就没了。在宫里一没有好的母家,二没有点手段,还要命地有张姣好的皮囊,是活不长的。”
“什么,你说什么?”
阎老大猛地挥着大刀砍了过来,戚无宴偏头侧身往旁边一躲,曲起膝盖猛地往他下腹一撞。
“你砍我有什么用啊?”戚无宴低垂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毫无顾忌地继续说着戳人肺管子的话,“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皇城替你妹子鸣冤!噢,对了,我可以告诉你,你妹子是被人害死的,走的时候还怀了三四个月的身孕呢。去年早春的时候雪还没化完,落水而亡该有多冷啊,人捞上来的时候都没半点血色了。”
“是谁?是谁做的!皇上不管吗,这可是谋害皇嗣!”
戚无宴冷眼看着他,笑他的无知,“我告诉你是谁做的,你又能做什么?还不明白么,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不能存活下来的,只是下手绝了点,连带着为娘的一起除掉了。多可笑啊,你作为你妹子的母族,不仅不想着如何攀拢高枝造势助你妹子在宫里扎下根,反而还靠着这层一触即碎的恩典在这为非作歹。”
阎老大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低声问道,“你是京城的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没有再回答的必要,他也反应过来,苦笑道,“我说这位兄弟,你我无冤无仇,顶多结了点小梁子,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戚无宴赞同地点点头,“哦,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必要杀你。”
转身看向蹲坐在后头的女掌柜,她已经穿上了那件外衫,虽然有些宽大,但总比衣不蔽体好。
戚无宴朝她伸出手臂,女子颤颤巍巍地抬头把手搭了上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身子还是在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戚无宴看着这凄惨的模样的,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站着。
“别怕。”说完戚无宴自己都觉着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找补道,“是你弟弟要我过来的。”
女子忽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戚无宴僵硬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这几层薄薄布料下那具身体的柔软,还有发梢间若有若无的芬芳的香氛。
戚无宴你清醒点,他在心里唾骂自己道,这要是个细作或是仇家,自己这就是把短处送到人家手里了。
“疼……”女子嗫嚅地在他耳边抽泣着小声说。
“哪里疼?”
戚无宴小心地试着把人从身上扒下来,但掌柜的抱得太紧了,强硬地扯下来怕是又伤一次她的心,便只好作罢。
掌柜的没有说话,只是低声抽泣着,肩膀微微颤抖耸动着,很是凄苦的模样。
地上的阎老大实在是看不下去,低声说了句,“我在她大腿上割了一刀。”
戚无宴这才想起了在门外听到的刀鞘声,以及进门的时候阎老大刀上的血丝,连忙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将人打横抱起来,嫌恶地看着阎老大,“说你是败类真是不为过,你不是也有妹子吗,你也舍得对你妹子这样下手?”
方才女掌柜蹲在那里看不出她受了伤,如今抱起来戚无宴才看着她小腿上蜿蜒的血迹,外衫上都渗出来了鲜血染到了他白色的中衣上,格外显眼。
怀里人可怜兮兮地颤抖着,疼得小声呜咽哭泣,一声声都进了戚无宴的心里。
管不了那么多!
戚无宴拿了陌刀和鞭子,从地上那些人身上跨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阎老大喊住了。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给我妹子报仇……”
戚无宴看着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女掌柜,觉得这个还是由她决定才好,“你们对不住的人不是我。”
阎老大咬咬牙撑着刀跪了起来,对着掌柜说,“叶掌柜,过去是我们兄弟们对不住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计较,留阎某一条小命,日后绝不为非作歹,只为报仇雪恨!”
掌柜叶招娣还是窝在怀里抽泣着,没有给出反应。
戚无宴抬眼看着阎老大乞求的眼神,冷淡地垂下眼睛,低声对女掌柜说,“你若是留他,就‘嗯’一声;若是不留他,就这般什么都不必做。”
等待了一会儿,屋子里除了女掌柜的抽泣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连方才的呻吟声都屏住了,不知道躺在地上这些人是有意这般,还是晕死过去了。
戚无宴看着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女掌柜的双脚上滴落,不能等下去了,没有出声,这就是她的回答了吧。
刚打开门,一只冰凉的手就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戚无宴被冷得一激灵,低头看向怀里人。
女掌柜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脸和鼻尖也是这般,头发杂乱地散在脸上,混着泪水粘成一缕一缕的,动了动嘴小声地说,“算了,他们罪不至死……”
戚无宴看向阎老大,他依旧是跪在那里,双目紧闭两手伏地朝这边磕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