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条甬道长度让人咋舌,越走梁惠就对这些磷石的来路感到怀疑,经不住说道:
“在大梁有这等财力的,据我所知,就那么几个。”
姜微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别,我真不知道,反正这不是我家主子的地盘。”
梁惠暂且放下这个问题,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前面就出现了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正对着这边,还是个穿着舞衣的女人,身材倒是曼妙多姿,不过脸部被面具蒙上了。
“哟,兰草姐,在这守着呢?”姜微笑嘻嘻地迎上去,热络地打着招呼。
那名唤作兰草的舞女递给他一个本子,看了眼梁惠道:“平常都是一个人来,怎么今儿还带了一个?”
姜微利索地在上面写好两人的名字,递过去回道:“这不是说今晚有大件嘛,兰草姐,支个底呗。”
兰草丢给他们一人一个面具,公事公办地说:“我就一个守门的,怎么知道你们玩的是什么大件?”
姜微在她腰上轻摸了一把,抽走了她别在裤口上的手帕,笑道:“真不知道啊,那算了,爷今晚有事,改天来找你玩啊。”
“你个死鬼,边儿去!”兰草羞赧地推开他,姜微顺势带好面具从桌子旁过去了,梁惠看着这两人,默默地跟了上去。
过了那道门坎,很快前面一个转折后就看见了亮光,越走近丝竹之声越清晰。两人往下走了几段楼梯后,终于看到了正红色的帘幕。
掀开帘幕,马上就有舞女的水袖拂过脸庞,梁惠被香粉呛到连着咳嗽了几声,唇边及时来了一杯清酒,抬头一看,是一个带着白面狐狸面具的舞女。那舞女看他抬头,便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举着杯子就喂着他喝下。
梁惠手忙脚乱地咽下那口甜腻的酒,慌慌张张地推开那舞女,那舞女也不恼,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又跳到其他地方去了。
姜微在一旁看着一直在低头偷笑,手臂上已经多了个舞女,带着兔子的面具,倒也显得几分楚楚动人。
“惠公子,放轻松。”姜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他上到二楼。
二楼楼口站着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脸上那面无表情的白玉面具倒是很好地掩盖了她那风俗的笑容,她看到三人上来后忙接过梁惠,歉意地说:“姑娘们不懂事,怠慢了您啊,我就给您安排个伶俐的姑娘来!”
不等梁惠拒绝,那女人就又叫来了一个带着青面狐狸面具的舞女,姜微看着梁惠眼神里都带着抗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惠公子莫怕,在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带着舞女入场是这里的习俗。别担心,这些舞女都处理过了,听不见的。”
梁惠扭捏地任那舞女贴在他的手臂处,尽量保持目视前方,避免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地方。
“哎哟,这位爷一看就是头遭来,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绝对让您满意。”那女人笑着看着四人,又对姜微道,“不知两位爷订的是哪间厢房?”
姜微轻笑道:“春竹。”
女人笑着招呼来了一个童子,也是穿着红色衣服带着面具,由这位童子领着四人去春竹厢房。一路上梁惠不断打量着这里,应该是在地下,像他们那样来的甬道有十二个,对应一楼有十二个垂帘的门,正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圆台,上面正有些舞女在跳舞,一楼除了圆台外,就布满了桌椅,不少已经有人就坐,管乐弦乐声音充斥着这个地方,但不刺耳,反而很舒畅,有种来到人间仙境的感觉。
不过这地方,唯一诡异的就是,都是红色的,纱灯上都是蒙的红纱,透出来的光都是红色的,一楼二楼所有的装饰都是正红色的,墙壁也是红色的,地板也是红色的,连桌椅和舞女的服饰,都是正红色的,只有来竞宝的人,穿着各色的衣服。一瞬间满目都充斥着红色,视觉冲击着让梁惠感觉脑子不是很清醒,又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香粉和酒气,更是让人眩晕癫狂。
像地/狱。这个想法一出来就给梁惠自己吓了一跳,随后摇摇头强作镇定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房间很小,只留了一张门和一个窗子,窗子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很小,有点像秋闱考试时的地方。
梁惠和姜微在面具下用眼神相对一眼,两个随行来的舞女也忙给他们添茶剥水果。在接过舞女送来的差的时候,梁惠还是下意识说了句“谢谢”,随后看着舞女茫然的眼神,想到了她们听不见。他不禁在心里想,这些舞女到底是天生就听不见,还是后来因为要为恩客保守秘密不得不听不见的,若是后者,那这芸良阁的阁主,倒也真是疯子。
外面圆台上的乐声逐渐急促起来,琵琶急促的声音弄得人心里发慌,梁惠向下看去,果然圆台上的舞女跳的几近癫狂,以扭曲的姿势完成着舞蹈,一时间红袖乱舞,台下的人开始欢呼起哄,甚至咆哮,形形色色的面具下一双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亢奋,像极了围猎时放出笼子的野兽,突然顶上开始莫名其妙落下花瓣,红光摇曳,辨识不清花瓣本来的颜色,只觉得荒唐。
梁惠被这声色刺激得有些反胃,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不适,但头疼欲裂,耳边满是嘈杂,嗡嗡作响。
忽然,面上一冷,眼睛里都被溅上了些水渍,淌到嘴边,梁惠舔了一下,是酒。接着又一股水流袭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姜微那双戏谑的眸子。
四周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荒唐只是南柯一梦。台上的舞女已经撤去,只有那些晕倒在桌上的人提示着刚才那些不是梦境。
“你刚才都魔怔了,我泼了两杯你才醒过来。”姜微晃了晃酒杯,无辜地看着他,“对这不熟的人容易被刚刚的乐声影响,继而引发头疼耳鸣,并且会在脑中持续这种声音,磷石燃烧后的气味吸入过量对此也有影响。”
梁惠甩了甩头,接过一旁舞女适时递过来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才清爽了些。一楼那些晕乎了的人已经被抬了出去,座位一下少了一半,从一个甬道出来了十余个穿着黑色襦裙的女子,每个女子都是黑纱蒙面,手上托着一件被红布盖着的盘子。最后出来的是一袭白群的女子,推着一个也是被红布盖着的大件,她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蒙面的,容貌超尘脱俗,气质也如同空谷幽兰一般。
“正戏来了啊。”姜微笑着对对面的梁惠说着。
很快那些女子都站在了台上,那白裙女子施施然走到台中,一开口,清冷的嗓音就在这空间内回响:“欢迎各位来到芸良竞宝阁,我是竞宝师清灵,各位在这可以对所中意物品进行竞价,一旦竞得,不予退还。”
简短的开场白过后,清灵走到第一名女子处,挑开了她手上盘子的红布,里面是一套点翠头面,上面镶嵌了不少宝石,黄金镀边,典雅辉煌。
“东晋元敬皇后随葬点翠头面一副,八百两黄金,价高者得。”清灵的声音缓缓落下。
“三百两黄金,这开价真够高的。”梁惠轻声道。
大梁最鼎盛时期一年赋税收入也不过四万万贯钱,折合起来也就四千万两黄金。平摊在一天下来是十一万两黄金,这一套头面就将近要了全国一天赋税的十分之一,何况如今大梁的情况不及当年。
姜微笑着回看他,不得不说,三殿下一本正经算数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正了正神色,悄声说:“莫急,我们就来看个热闹,今儿个啊,有人会点灯的。”
“!”
二楼包厢的另一侧,狭小的厢房硬是被屏风劈成了两半,左侧的女子轻轻拨弄着杯盖,笑道:
“二王爷来找我合作,多少得拿出些诚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