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夏大人已经出发了。”
影卫传来消息,柏越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苏华挑了下眉,没有停下手上翻阅卷宗的动作,大理寺官员已经将宫内服侍孝景帝的妃嫔和奴才都取了一份口供,数量繁多,时间紧任务重,苏华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用。
“夏琰出征了?动作倒挺快。”
“这只是个开始,当然得早点处理完。”
柏越站在他案前,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口供,“和皇贵妃的口供?”
苏华瞟了一眼,继续埋头在卷宗里,回道:“是呐,皇贵妃娘娘说她当晚一直在太医院为陛下亲自煎药,太医院的人证实确实如此。那些刺客要么被杀要么被抓就自尽了,除了四皇子那手书,没留下什么线索。现在太子那边咬定是四殿下逼宫,刺客惊扰到了陛下,嫔妃们被吓到了就一直没有出来。”
柏越看着那份没有瑕疵的口供,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奇怪,在出事之前,这宫中感觉都围绕着陛下在转,像是知道今晚会出事一样。”
苏华越看越觉得太过巧合了,平常宫里四五个人争宠倒还是说得过去,这几乎整个宫都在服侍皇帝,争着献媚,还一齐不参加宫宴,就显得不平常了。如果是逼宫在先的话,就还说得过去,但是逼宫这事是发生在宫宴进行中啊,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能在出事之前就营造出一番出事之后的样子?
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一起去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是遇刺的话,那刺客是怎么进去的?是一直躲在了哪里?到底是谁安排进去的?为何在被捕第一时间自尽却留下四皇子的手书?宫里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四皇子现下在哪?我有话问他。”柏越把卷宗丢在一旁,与其去看这些可靠性低的口供,不如直接去问问当事人。
苏华从卷宗堆中抬头,捏了捏山根,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长时间负担过重的颈椎和腰椎,然后领着柏越来到天牢内。
由于四皇子是皇室,而且案件并无定论,所以梁烨的牢房还是很干净舒适的。狱卒们看见清野王来了,便很识相地拜见过后打开了牢门就退下了。
梁烨斜坐在榻上,手上还松松地拿着一册《礼记》,柏越进来的时候他正看得津津有味,等到视野内出现了一只手才反应过来。
“诶,你来了。”
“祸到头上了还这么悠闲。现在可都说你在逼宫啊。”
梁烨懒懒地回道:“他们也是看得起我啊,我哪有兴趣逼宫啊,肯定是我哪一个哥哥,拿我开刀。”
柏越坐在椅子上,把刚刚和苏华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
“哟嚯,还真是稀奇。父皇特意为皇贵妃准备了契丹舞,可这位娘娘却在太医院熬药,没有丝毫来赴宴的意思,这不免太刻意了吧?”
梁烨笑道,话中的戏谑再明显不过了。
对啊,晚宴上的那支契丹舞,还被林大人提起来可以膈应丞相。按理说,这般天子恩宠,和皇贵妃多少是要来的。
柏越想了下,说道:“我猜测晚宴有变,是因为我前不久查到太子在私养兵马。然后太医院来外采办药材的计量和频率也增加了。”
“那宫里是怎么知道的呢?宫里的又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精力去把控外面的情况。”梁烨在脑子里捋了捋,说着,“我这几天去找母后的时候仪凤宫里都一切都没有不同的。诶,倒确实路上碰见的宫女要少一些。你知道我不常去父皇面前晃悠,所以没去宸华殿御书房那边。是怎么样能把消息散布到整个宫中且不被传播出去,还能刚好不被我知道?”
梁烨挠了挠头,笑起来有点没心没肺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迟钝。作为唯一的皇嫡子,还有你这么个表兄,朝我下手是很正常的。但是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有疏漏?
柏越手指扣在桌上有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我控制了内庭和太医院,没有人知道其实在我到达之前,陛下已经西去了。”
沐子优的话语像一根钢针,突然刺入柏越乱糟糟的思绪中。
柏越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为什么了。”
说完他撩起衣摆就冲出了牢房,梁烨看他这突然惊起倒是一团雾水,忙追出去,走到门口却被狱卒拦住了,只得收回往前伸出的手。
“什么你就明白了啊,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呢……”梁烨嘟嘟囔囔地往回走,顺势趴回了榻上,捞起掉落在地上的《礼记》,继续看了起来。
现在他只能靠这个人了,还是相信他吧……
柏越出了天牢便在暗处叫来了影卫拾一,他需要去印证一些事情。
“拾一,你亲自去查,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驾崩的,还有,去查和皇贵妃最后送药到底是什么!”和皇贵妃最可疑,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顺利的话,是能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的。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国师。”
沐子优没有直接明示他,而是选择以这种形式,就说明她还有隐藏了不少事情,在对方目的不清的情况下,柏越觉得这点保密措施还是必要的。
既然选择了要他来揭开这宫中的迷底,那就别怪他把又往这乱糟糟的后宫添点热闹了……
后宫惊春苑里,和皇贵妃正在整理素花,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契丹人特有的深邃的五官在她脸上展现的别具风情,但她的动作僵硬,目光呆滞,仿佛所有希望破灭。
“母妃,别担心,没事的。”三皇子梁惠站在她身后亲声安抚道。
“惠儿,你不懂,逃不了的。”和皇贵妃木讷地说,脸上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衬上白衣素花,更显得凄惨。
梁惠虽然不理解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但仍准备还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兢兢战战的母妃。外面宫女突然来报:“娘娘,三殿下,清野王求见。”
和皇贵妃宛如受惊的小兔一样,身子猛地一抖,素花便掉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躲不掉了,躲不掉了……”
“躲不掉什么?”柏越已经进入到宫内,高声问道,“柏某本不应进入娘娘寝宫,但事关陛下,还请皇贵妃娘娘和三皇子见谅。”
梁惠去拦他,却被柏越毫不客气地推开,气恼道:“柏越,此事不由你管,你如此专权,不怕惹人非议吗?”
“臣惹不惹人非议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您的清誉。”柏越冷冷地抬眼瞥了他一眼,一拍手,立即有一个影卫出现,手里拿着一捧新鲜的药渣,“皇贵妃娘娘,臣调查的时候,发现娘娘给陛下送的补药里面竟然有官桂和石脂。这两味药材相冲,娘娘知道吗?”
梁惠正要反驳,这种药理相冲的情况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却不想和皇贵妃却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崩溃了一样,边哭边喊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皇上……”
说着突然撞开众人奔向皇上的灵堂,跌跌撞撞地大喊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柏越皱了皱眉,跟在她后面,看她到底要干什么。眼看着和皇贵妃越跑越快,然后就猛地直接冲进了安放陛下灵柩的灵堂。
在灵堂前抽抽噎噎的妃嫔们见刚刚因为体力不支而退下去休息的皇贵妃突然横冲直撞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清野王、三皇子和一些宫婢,一时吓得呆住了,仅剩下一些还能思考的人,也是下意识护住了皇帝的棺椁。
柏越见和皇贵妃直冲冲地就跑向陛下的皇棺,意识到她不是要毁棺,而是要自尽,忙叫道:“快拦住她!”
和皇贵妃听到这句话后像被刺激了一样,更加用力地扒开一些宫女太监的阻挡,冲向皇上的棺材,用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众人吓得再将皇贵妃拉起的时候,她已经半边脸都是血了,没有了一丝声息。
“母妃!!!”
柏越耳边嘈杂声散去,只留下三皇子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太怪异了,太乱了,乱得好像天地都扭曲了一样……
柏越后退着一步步远离了灵堂,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