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平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接话，抬起头来，正撞上盛德荣略含讥诮的目光。盛德荣停下开始倒茶，问赵海平怎么看。

赵海平犹豫了片刻，小声说，“司二代进公司倒也可以商量，但最好还是要从下面干起，如果要直接接班，一方面下面难以服众，另一方面接了班没有经验也做不好工作，更何况，领导职务都要经过董事会选举，又不是古代皇帝还能传位。要剥离公司就更不行了，都是集团持股的，怎么能说分就分。”

“你说的对，这又不是古代。”盛德荣放缓了语调，看着赵海平。

赵海平突然读到了另一层意思，赶紧接话：“就算是古代，那也是只有皇帝可以指定自己的太子接整个王朝的班，其他人就算是封疆大吏，也没资格指定自己人接自己的班。”

盛德荣点了点头，这是对赵海平能立刻领会到自己意图的赞赏。

“你要知道，这些老人在公司的影响力都很大，我都不便跟他们彻底撕破脸。所以莫干山会议之后，我就开始计划着手做一件事，就是让那些司二代自己退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斗，斗到两败俱伤。”

赵海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盛德荣计划好的？他的脑子僵住了，一片白雾正在浮现，他突然觉得茶台对面的人是个巨人，而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巨人不仅能洞穿他的想法，更能左右他的行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谷底的蝼蚁。

“这只是一方面，莫干山会议之后，我就打定主意集团要转型，我把廖争先拉进公司，是为了在董事会里有个新角色，跟老人都没有瓜葛，可以冲锋在前。更重要的是，老人们把持的业务不能再成为集团核心，集团一定要发展出新的增长点，而这些新的增长点要干净，不能跟原业务纠缠不清，这也是我把投资部单独剥离出来，并交给剑锋来直接管理的原因。”

赵海平心想，难怪投资部的起点这么高，原来一开始就承载了董事长的重要使命。

“那孙总？”

“你是想问，元安为什么一直以副总监的名义在做事吧？他一开始自作主张装修办公室，以副总监名义做事，是让我有点吃惊，甚至一开始有点恼火，但转念一想，他愿意主动跳出来倒是件好事，这就有了个靶子，让其他司二代有的放矢，不然都是普通员工，怎么斗得起来。接下来你也看到了，我只要安排一次公开竞聘，秦华泰很快就跳了出来跟他斗。”

“所以这次集团审计也是您安排的？”赵海平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间巨大的棋室，身边都是巨人在下棋，而自己，只是棋盘上的一粒灰尘。

“那是他妈妈要求的，华泰一直找他麻烦，他妈妈忍不了，想出了审计这一招，她来问过我，这我当然是同意的，他妈妈还对秦胜强也动手了。”

“怎么动手？”

“秦胜强的公司这么高额的应收账款，大概率有问题，他妈妈马上要着手对秦胜强的公司进行集团审计了，估计能摸出不少料。”

“可是集团不是每年都有审计嘛，除了内审还有外面的事务所审计。”

“那些都是走走过场的，你以为那帮会计师有那么大能耐，只不过是收钱办事罢了。但贵兰不一样，她本就精通财务，又是从业务一线起家的，对秦胜强也很了解，她亲自出马，老秦估计是要吃苦头咯。”盛德荣抿了一口茶，嘴角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董事长，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赵海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刚刚的这些对话，如果发生在两个普通员工之间，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无聊八卦。但是一旦出自集团董事长之口，那就是集团的最高机密了，盛德荣竟然会跟赵海平讲这些话，这让他非常难以理解。

“海平呐，我有个儿子叫盛培林，在国外留学，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