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墅偷眼內视,见如烟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慌乱,不禁暗暗发笑,(“大姐姐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忍见故人遭戮。”但表面还故作为难:
“姐姐待我甚厚,小弟又岂是那喜新厌旧之徒,我可容不得姐姐受到半点委屈。”言语诚恳,不似作假。
如烟知他素来浮夸,但终是心软,轻叹一声:“故我不介怀,但却不知禅道友心意如何,要知入道的大妖均是心高气傲,岂能随意侍奉小辈?”这句话她并未传音,想来也是说给那蛤蟆听真。
“唉……”
一声稚嫩的叹息声入耳,却是烂腐蟾王已经醒转,它眨巴着鼓鼓囊囊的小眼睛,似在天人交战。
寺墅并不催促,就那么拎着它端详。
“唉……也罢!老夫寿高命薄,有此一劫,乃属天意,岂堪强行违背……今日老夫便认你为主,愿此后追随,任凭驱策。”语音虽是稚童,口气却老气横秋,听得寺墅差点乐出声来。
“哈哈,前辈不必如此落寞,不若你我各取心血,结那平等契约,此后生死与共,砥砺同行。”寺墅身处大宗,对那妖兽的了解虽然不如蹄羽坊深入,却也算不上无知。
人兽之间的契约大致分为奴役、从属、共生三种,他提出的共生契约便是约束最小,但潜力最大的方案。
烂腐蟾王命悬一线能得此优待,自是大喜过望,痛痛快快凝出心血与寺墅缔约,仪式倒不复杂,一人一妖自此心意相连,荣辱相依。
“哈哈,承蒙前辈不弃,寺某日后定当厚报。”言罢,寺墅收回阳极九针,心念一动将三足蟾王纳入识海。
进入识海的蟾王先对如烟点头施礼,口称:“当康灵王在侧,小妖岂敢以前辈自居,唤我‘禅有三’便可。坑下三尺有我历年储藏的蟾酥,道友若有需要大可自取。”
说完,就找了个角落,闭目疗伤。
寺墅闻听此言,自是喜不胜收,掏出熦雀妖喙,朝地面刨去,这大妖遗蜕果是威力非常,三下两下就刨出深坑,其间一尊大瓮端座,满满的灵乳胶足有千斗,色白如脂,气味甘甜。
以寺墅在药材上的造诣,自然看得出这灵宝品质的不俗,绝非外界小兽可产。
有了此等原料,日后炼制的破境丹自然水到渠成,自身的丹道造诣也将再次突飞猛进。
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无福之人愁断肠。
“干完手工!”
收起妖喙和大瓮,寺墅跃出深坑。扫视一圈,已经不见李天依的身影,想来那家伙是找地方舔舐伤口去了。剑修大多心志坚毅,此番变故未必就是坏事,只要不产生心魔,不用太过担心。
“得手了,走吧!”寺墅嘴巴一咧,拉着素莲遁地离开。
……
地表之上,前一刻还凶威盖世的黄烟,在爆炸之后便失去后继,逐渐迟缓、稀薄,周康伺机而动,长剑前指,军阵前突,“轰、轰、轰……”
五丈、四丈、三丈……
雄壮积蓄的威势趋近盈满,像是撑到极限的皮囊,只待最终一击。
周康久经沙场,对出手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在军阵第九十九步踏出的一刻,红光罩甲,杀力全开。
以自身气血为引牵动全员煞气,将雄壮积累的兵煞之力汇于剑尖,任其旋转、压缩,再旋转、再压缩,直至压无可压,缩无可缩,最终维持在西瓜大小。
只见周百户青筋暴起,握剑的双手抖似筛糠,他强压兴中翻涌,大口吸气,奋力调匀内息,将全部心神投入气旋。
剑锋落,天地开,烟雾散,鬼神惊。这是他军旅生涯至今最巅峰的一击:
“兵煞神通·裂阵!”
“嗖~~~嘭!!!”
兵煞如潮,气焰如龙,神通之下生灵屠灭,朽木摧折,仅存的黄烟被轻易撤碎,覆盖坑口的荆棘、根须、土石尽皆不存。
兵道之威此刻尽显,人道之光此时辉耀。济世堂领头的女修瞳孔微缩,似乎也被这气势震慑,不免担心之后对方是否还能履行承诺。
“呵呵呵……”
几乎力竭的周康大口喘着粗气,浸湿汗水的内甲贴在身上重若千钧。尽管疲惫不堪,但他脸上依旧难掩喜悦,大手一挥:“大梁将士,随我冲杀!”
中军士齐声应诺:“杀!!!”
眼看泣浒城众将士消失在坑口,济世堂女修撤阵娇喝:“跟上!”
蛊蜚:“姊姊,要不要跟去看看?既然用刀子的那两个狗男女能进去,凭啥咱俩不行?”
奔行中的素莲,回头探查,轻声道:“师兄……这动静不小,应该是那三家破禁了。”
寺墅浅笑,故作神秘:“放心,放心,山人早有安排,不用担心。下一站无归沼泽,请扶稳坐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