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官面的事情最好在官面了结,由他们把事情查清,洪县尊才好正名。
“快叫他们进来运粮。”王索明冲仲平喊完,随即拔刀向壮汉冲去,强逼得他提枪来战,真到二人刀兵相接,他却一直只是虚晃纠缠,并不与此人硬拼。
侯登没了阻碍,从身后追上罗通判,扯倒在地,几个巴掌将其扇得鼻青脸肿后,直接将这厮剥成白条猪,在解下的衣衫里细细查找起来。
“近三千两银票!相当于你多少年俸禄?”侯登挥舞着手里的一沓银票,手腕一晃,一柄钳子自袖中滑入手里。
看见没有,这踏马才叫专业。
“老罗,咱就不和你客气了,先帮你拔两个去去火!”侯登扬起钳子掰开通判的嘴巴就要开工。
“呜呜……我说……呜呜……我招我全招。”罗通判涕泗横流,一直养尊处优哪经历过这等阵势,若不好好配合,这赤衣卫恐怕会恼羞成怒一刀了结自己,直接推到贼人身上连善后都不用。
见罗通判服软,侯登去后院找来笔墨,就着一旁火光,让他好好招认清楚,若举报有功,亦可宽大处理。
另一边,那壮汉被王索明缠出火气,索性豁了出去,短枪大开大合凌厉凶狠,就是要和王索明以命换命。
王索明双手持刀拨档,继而连续攻其下路,汉子使铁牛耕地式防中有攻。
王索明长刀回身一转,由下撩转上劈,汉子横枪格挡,两兵交接僵持片刻。王索明刀身猝尔向下一转,八仙步蹲身迈向对方左侧,刀柄直直向汉子胸膛磕去。
汉子膻中受击,周身麻痹,王索明反手将刀刃置其脖颈,耳边传来仲平的声音:
“索明且慢!”
仲平刚带着青壮进门,见此场景赶忙跑到王索明身边附耳:
“这短枪将陈元不是恶人,只是性格朴实没旁的发财路子,才受了府衙供奉一职,我打听过,他平日里也不曾害人,可否交予兄弟处置。”
王索明闻言撤了刀刃,看到青壮们被尸体遍地之景吓得一时不敢动弹,赶过去催促他们进屋运粮。
“这位壮士,你且自去吧。勿要再回府衙,这段时间不安生,先找个清净处避避风头。”仲平叮嘱完后,也帮着去搬粮。
陈元对着仲平的背影郑重一揖,大步流星地跑路了。
“来,画个押!”侯登拉着罗通判的大拇指到院中积血里一涮,在供状上重重一按。
“大胆!怎可私运公粮!”侯登绑好罗大人回头一看,数百人在往板车上装粮食,好悬气晕。
当赤衣卫的面私运公粮,简直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谁偷的公粮你找谁去!这里都是金虎帮的不义之财。”王索明一面扛着大包一面没好气地对侯登说道。
回来了,被莱州人怼得火冒三丈的感觉回来了。
“金虎帮囤积居奇,恶意扰乱市场,哄抬粮价导致民不聊生,今天我奉命来罚没查处其屯粮以作赈灾之用。”王索明将大包放到车上,从怀里掏出一纸县衙公文,盖了官印的。
哎哟,你踏马真有合法手续啊?!
“粮,你们可以运走,他,必须留下!”侯登点向仲平,以为自己做了很大让步。
场面一瞬间安静,二百青壮停下动作,对侯登怒目而视。
“白莲教乃祸乱之源,教众擅长趁天灾挑动民乱,颠覆江山。你们若被他蛊惑举旗造反,上阵白白送死,也将带给莱州一场杀劫!”侯登分毫不惧四周人多,大义凛然地说道。
“我的命都是钟大哥救得,送死我愿意!”“如果有的吃,哪个要拿命去拼!”四周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让侯登在心中无奈感叹,一群愚民!
王索明不欲和这百户动武,于是先反问道:
“大人以为,若无这逆匪作乱,天灾后事态就有所好转么?”
“若无造反逆匪,民众等待官府救灾即可,少了一番烧杀抢掠家破人亡,岂非大好?”侯登用看白痴地眼神看着王索明答道。
“是啊,民众等着官府救济就好,何苦要听信他人鼓动就去造反呢?”王索明继续问道。
“逆匪用方术、幻术、谶纬术欺诈灾民,施以小利,愚夫愚妇自然跟从。”侯登径直回道。
“是灾民活不下去在先,还是逆匪鼓动在先?”
“莫非灾民都是头上多长了颗脑袋,掉一个横竖也无妨?”
“倘若逆匪鼓动有如此之能,为何不在平日里去发动造反,而是一定要蛰伏到有天灾才发动?”
王索明如连珠炮似的问题,当场把赤衣卫眼珠子问得溜圆。
“至于官府救济!哼!三大仓之中的常平仓,除开国弘武朝外,哪一次天灾中起到了平抑粮价的作用?”
“而义仓,在各地必然被豪强把持,进去十成出来五成算是有良心!”
“最后是官仓,平日里贪赃枉法的州县主官,一个个到了人命关天的当口,却纷纷严守不得私开公仓的律令,这些文官打得什么主意?我不了解,你一个赤衣卫还不了解吗!”王索明指着库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喝问道。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逆匪有何关系?”侯登迟疑着问道。
“没有逆匪,他们赈灾不利顶多丢帽子。有逆匪,他们赈灾不利就会掉脑袋!”
“哪怕胆大包天如张永志,都要拉一车霉粮出去做做样子!”
“若百姓从来不反抗,想想官吏豪强会如何罢!难道这就是大位之上的人想要的吗?”王索明说完最后一番话便埋头扛包,把侯登甩在那里发愣。
敲骨吸髓,肆意盘剥,皇上绝不想要此状,侯登心中缓缓答道。
“造反,不是说将天子取而代之,只是灾民们死中求活的一条路罢了。” 仲平来到侯登身旁说道。
“几千人举起反旗,当即就有大户重开粥棚,就有官老爷把他吃进去的吐出来些,好安抚剩下的数以十万灾民,避免反贼队伍再度壮大。”
“我们反了,不管最后成败,其余灾民才有活路。”
“如果我们不来,百姓乱如散沙,最后饿殍遍野,侥幸活着的去抢粮,再任由官兵肆意砍杀,这就是大人想要的吗?”仲平问道。
侯登沉默不语。
“你们踏马就干球不行,去年那阵要真能弄死几个巡抚、总督,现在城外粮食指定都堆积如山了。”王索明扛包走过两人身边插嘴道。
仲平一脸苦笑,侯登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有能耐跟我去多搞点粮食,多点粮食他们就少几个人造反!”王索明直接怼回去。
“这不比你等他们饿成反贼,再去砍他们头来得有用?!”王索明继续嘴炮。
侯登被这个莱州人气得浑身发抖,言语间尽数胡扯,但又好似隐隐有些道理。
“你他娘别走……”
侯百户扛起一包粮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