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当年,因为人多,分家闹得老少爷们谁都不理谁,这定心和尚是东家劝完西家劝,孩他娘被这几个逆子气得要跳河,定心和尚硬把人从河底背上来。”
“要说这定心和尚,命苦。他原本就是山下陵水镇的,还是个大户少爷,他妈死的早,后妈生了三个男丁,怕他分家产把他撵了出来。他就在陵水镇打短工,鸡鸣寺的住持见他下雨天住屋檐可怜,就叫他上寺里住。”
“后来,定心和尚就顺理成章接了老主持的衣钵。自己一个人在山上种田生活,谁家有白事,不管给不给钱,他都去念几句经。谁家穷的揭不开锅,他就去送些斋饭。谁家有口角,他自顾自上门劝个没完,一开始大家嫌烦,但是一年年过去,山上日子虽难,但没有投崖跳河的了。”
“他受苦多了,不忍心别人再受苦。他这个人性子强,大家不知怎么报他,都把情分记在心里哩!”送原木的老汉眼圈有些发红,王索明和净明僧人对躺在担架上的老者肃然起敬。
“老丈,这乡里的事情,金坛寺就不管么?”净明和尚问道。
“哼!他们!那是给府城里的大户人家备着的,与我们山民何干?”
“幸亏我们山上的地,人家大法师看不上眼,否则,我们就跟山下的佃户一样,卖儿卖女哩!”老汉说的咬牙切齿,净明也听的皱起了眉。
行至一半,老汉和儿子们同王索明一行告别,钻进山林回家去了。王索明四人继续往山下走。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王索明和净明二人不但自己下山,还抬了一人。山路崎岖,二人依旧优哉游哉。
王索明心中衬度,这大和尚步伐丝毫不乱,双手稳如磐石,怕已进入明劲,不知怎地做个云游僧。
大和尚也在心中暗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劲力已有雄浑之象。行了这么远山路,呼吸依旧绵长,内功造诣怕是不低。
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下得了山,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伙计无论也不肯给看起来快病死的老人开房,掌柜的听闻后走过来,一看担架上老者,劈头给了伙计两巴掌,伙计委屈捂脸道:“凭啥?”
“凭我娘尸骨他收的,我爹坟头碑他立的!”
王索明给的银子根本没用上,掌柜直接把上房钥匙给了空性小僧。
本着送佛送到西,啊呸好人做到底的精神,王索明带着空性小和尚去抓了药,煎完给定心住持服上,顷刻后身发大汗痰音略退,自己的方子很对症,王索明放下心来。
临走时,小和尚执意要把银子还给王索明,王索明不收,只是加了几味补药让他明日去抓,想了一想,又取了其中五百文,给净明和尚也开了个房,托他在这里照看老和尚几日。净明当然应允,将王索明送出客栈。
向着群山,对着王索明的背影,净明问道:
“知晓这定心老僧诸事后,汝观我教依旧大有可为?”
王索明头也不回信步向前,反问道:
“定心僧若不入沙门,于他处亦有造福,非成僧使其然。余另有三问,赠予和尚。”
“沙门中人,为何心念大有可为?”
“何者为大?是天潢贵胄亦或贫寒百姓?”
“何者谓为?是盂兰盛会香火不绝?亦或陌生孤魂诵经一度?”
金色的阳光下,大和尚的内心被陡然间的战栗席卷吞噬,这并非恐惧,而是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