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一道温热的液体流过,用手擦下来一看,才发现是刚刚溅起的瓷片划伤了他的脸颊。
马氏见状立马重重的拍了桌子,先喝住了已经暴怒的丈夫:
“重八!收收你的脾气!”
之后她才转过头看向儿子的脸,以一种信任和肯定的眼神示意儿子回答父亲的问题。
她虽然也知道朱标刚刚那话无异于炸雷。但她远比老朱更加了解朱标,知道儿子从小就极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他人摆布。
朱标看到马氏对自己投来的眼神,稍稍犹疑片刻后便出言解释:
“爹,这件事并非是他人告知。昨日我便从大海叔和再成叔的死讯推断出浙东一带的叛乱已经闹大。而满应天都知道,胡美一部虽然归顺于爹,但他手下的将领军士却并未重组,如今仍盘踞于江西。”
朱标克制住对老朱暴怒的恐惧,仰起头再次看向父亲:
“浙东乱局力压不下之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若他们真有复叛之心,小子认为此时正是他们最好的时机。届时若有一处作乱,则恐江西多处都想效法。而我方双线出兵,对兵力损耗极大不说,还极有可能腹背受敌。但小子并不能确定此战是否已启,故而才借叶先生之名试探。”
朱元璋见朱标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怒气也消退下去了一些。但他仍不敢相信这番对局势极为严密的分析是出于自己七八岁的儿子之口,因此只得继续探问:
“哦?那你认为此困何解啊?”
历史上江西叛乱并不是在胡廷瑞麾下发生。而是其旧部跟从徐达去围攻武昌的路上突然叛逃,一路劫掠商船,召集了人马才攻下了洪都。朱标依据这些低下头稍微思量了一下:
“朱升先生曾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于爹,其意是希望爹能以谨慎谋事。然,去年我方夺取多地,多数降军却仍盘踞于原处。此等地方虽名义上受我方统辖,实际却并未完全掌握。降将若有复叛之心,轻易可杀我方主将,改旗易帜。因此才有浙东之祸。可见,现下局势已与朱升所献九字背道而驰。为今之计,应当将淮西兵将分遣于降军盘踞之地驻守,加以威慑。”
老朱听到儿子对答如流不仅火气全消了,心内还涌起一阵欢欣快慰来。朱标所说的计策虽然稚嫩,但对于局势的分析却十分准确,显然的确是朱标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他更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可分遣淮西兵将之策会致使我军兵力分散。若有外敌来攻,无法及时应对。若江西诸地只可力保一处,该选何处啊?”
老朱的语气和神态之中已经没有了怒意。这让朱标暗自松了口气:
“当选洪都。江西夹于我方与陈汉之间,若降将复叛只能再度投效于陈友谅。洪都易守难攻又是我方直面陈汉之门户所在,若于其他州县叛乱而不夺洪都,恐很难于陈汉呼应,因此洪都必是降将首夺之地。”
老朱心中已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痛快,一双大手在桌下紧紧拉着马氏才能维持住面上的平稳。
马氏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看出了老朱的激动:
“标儿,你先回去处理脸上的伤口吧。你爹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
朱标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以老朱的军事才能和麾下将领的勇猛肯定能压住江西叛乱的苗头,也就按照马氏的吩咐回了自己的院落。
见朱标走远,马氏才拍了拍那只把自己攥得生疼的大手:
“标儿走远了,你放开乐吧。”
朱元璋一听这话立即猛得站起,先是爽朗大笑几声,觉得还不够,又围着马氏直踱步:
“妹子啊!你给咱生了个神童!生了个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