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二年春,应天府。
城中荒宅内,一群穿着麻布短褂的蒙面壮汉正各自埋头做事。
即便是春日里,正午日头一晒也颇为叫人烦热。偏偏院里还立着一座巨大的砖窑,阵阵热气透出都如同刮人骨血的刀。
奇异的是,阴凉处坐着监工的不过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院内汉子这般许多,竟无一个人敢抱怨半句或偷懒片刻。
在窑口守着的徐四探出脑袋,从挥动的铲子和阵阵乱舞的灰尘中瞥见了那小童昏昏欲睡的模样,赶紧趁机摘下了挂于耳上覆面的方形布料大口喘上几气。
那布料本就不甚透气,如今被脸上裹着泥浆的汗水透湿更叫人呼吸不得,只像那油纸盖脸的酷刑。
“徐四,蒙面布脏了就走远些去换,怎的又不长记性了?”
一道稚嫩的童声穿过院内嘈杂的劳作声传来,立马叫徐四僵住了剧烈起伏的胸膛。
徐四躬着脊背连连点头,眼底的余光却不住的往院子门口瞟去。确认没什么异样,方才退到墙边从桌子上奉着的干净布料中拿了一块重新带上:
“朱标公子,小人记住了。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朱标见也时辰差不多了,慢慢睁开双眼,同样从自己的绸缎短衫的衣兜中取出一块遮掩口鼻的布料带好。这才从椅子上跃下,走到砖窑旁查看起已经烧好的红砖。
众人见他走到院中,各自的动作都又轻上了几分,生怕带起的尘土脏了他的衣裳。
啪!一声脆响。红砖被朱标拿起后摔在地上,刚好裂成两半。一分笑意出现在朱标那皮肉稚嫩却神态老成的脸上。
成了,红砖和古法水泥都算是成事了。
这两样基建利器,在消耗了好些时日之后终于达到了他预想的成熟度:
“好!等找个文书过来整理了工艺之后,你们便可以归家了。把砖窑的火灭掉,大家就休息去吧。之后还会有赏赐的东西送到。”
院内的匠人们听了眼朱标的话,先是为之一愣,随后竟都拜俯下去感谢。
正在匠人收拾院内器具的空当,一个穿着皮甲的亲卫,急匆匆从院门外进门,附在朱标耳边低语:
“刚刚文英公子来了。他说宋夫子找大帅告了状,这会大帅提了藤鞭过来的,叫您速去夫人那里。属下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将他挡下之后,文英公子便匆匆赶赴帅府,去请夫人过来了。”
朱标听后点点头,稍微思量了一下:
“那让匠人都快些回后院。对了,带人看牢点,就算是等会这边闹起来,也不要叫他们随意走动。”
亲卫领了命令,即刻便带着四五个同样打扮的卫兵进来,敦促着匠人赶紧往后院过去。
不大会,偌大的院子便只剩下朱标一人。
朱标坐在垒起的红砖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前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一朝意外身死之后,竟然又投胎到了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长子朱标身上。
不过大约是受限于大脑的发育进程,前世的事情他之前虽然有印象,但都是迷蒙的。直至这两年,他才将前世的桩桩件件慢慢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