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想法,想象,内心汹涌狂躁的一切。
这些东西本质上的面貌,都只是大脑接受的电信号折射出的“感觉”。
是你的思维,你的脑海,在应对声信号和光信号时,所不断劝诱你的“真实”。
是那些纷至沓来的刺激,在那些或深或浅的皮层上不断刻下烙印的“雕刻”。
所以,你可以被欺骗,被以任何形式欺骗。
用海量的幻觉信号源源不断往脑内组织填充,同时解读信息有限的大脑,便会对这些幻觉信号应接不暇,乃至将这些幻觉才认为是“确定的真相”。
这就是“人造梦”的工作原理。一个让别人陷入永远不会醒来的梦的过程。
无数根管线会连接到你的身体里。无数的知觉模拟设备,会不断地为那些如真似幻的虚妄提供支持。于是你终究无处可逃。
为什么我要说这些?或许只是无聊罢了。
我望向窗外,那微微有些扭曲的,玻璃般皎洁的夜色。
那样的东西只存在于理念设计当中。缸中之脑不可能存在。至少以现在的技术,绝对无法造出那样完美的虚假世界,用以麻醉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也只有可能是真实的。
伦道夫诊所的克莱因护士长,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
————
那是她记忆里的那段故事。
她并没有勇气打开那盘录像带。她仅仅是把那录像带轻轻放进了托盘中,沉思片刻却又没能按下放映键。
因为她想明白了杰弗瑞·斯宾塞虽然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建议却很有道理。
过于渴望探寻秘密的人,一定会最终被秘密吞噬。有很多真相,或许只能被深埋地下。而如果想去把它们挖出来,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年轻的克莱因还想活着。她不想死。院长已经被扭曲成了那样,或许也已经深受其害也说不定。如果和祂作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前途,未来,一切的一切都要比秘密本身更重要。
于是,她的理智似乎帮她做出了决定——
她从放映机中把录像带取了出来,短暂端详片刻后,突然奋起,用身边的锤子把它砸了个粉碎。
纵然她并不知道锤子是从哪来的但终于毁灭自己心魔的感觉,属实令人舒爽。
隐藏着秘密的录像带,如她所愿地只剩下碎裂成好几块的残骸。
“杰弗瑞。杰弗瑞·斯宾塞。我把它毁掉了。你说得对窥探这些秘密太过危险。我没有必要为了凯文先生而放弃自己的一切。”
“从此以后,不会再看到它了。从此以后,那些噩梦,就会都消失了。已经不用害怕了!”
“杰弗瑞?杰弗瑞!你听到了吗?”
空荡荡的套房里,并没有杰弗瑞的身影。却只有吊灯的光辉投落在地板上的那些,厚实的重影。
整个房间里,除了克莱因有些急促的呼吸,只剩下了挂在厚金墙纸上的木钟,一点点走着格子的滴答声,寂静得令人恐惧。
杰弗瑞去哪了?刚才还在我身后他也不可能离开房间才对,大衣还在这挂着,皮包放在了床上。门也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一把锁紧实地扣在上面,但却刷着些已经凝固的红色油漆——
红色油漆。
红色油漆吗?
克莱因有些怔怔地望着那红色油漆。心中却渐泛起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这恶心感如棉花般扩散开来,又渐渐溶解在胃里那沸腾的酸液中,激起一股刻骨铭心的痛楚。
而她强忍着胃部充气和灼烧的痛苦感,轻轻走上前去,想用手触碰那油漆的质感,以此来确认些什么东西,却在蹒跚往前时,脚下却一不留神被一个袋子绊倒,重重摔在地板上。
那是一个贴着红色印章的布袋,应该是某个品牌的高级垃圾袋。这总是很难让人理解——这般仔细纺织的精麻布,为何暴殄天物地用来装垃圾?
但对于富人来说,用美金大钞做成袋子装垃圾,都是一种茶余饭后非常有趣的娱乐活动。精麻布又算得了什么?
克莱因挣扎地爬了起来。她知道,或许这个袋子就是杰弗瑞·斯宾塞留给她的东西。那里面可能藏着她想知道的一切。
于是,不谙世事的见习护士打开了那个垃圾袋的封口,并在里面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正以一种极其可怜的卑微姿态,佝偻和挤压着身子被扭曲在袋子里。
而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可怖针孔汩汩流着鲜血,鲜血却无法将垃圾袋染红,避开它们,流到了地毯之上,不断向外蔓延。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明显是用来吸毒的废弃注射器这无疑是这个男人放纵欲望,沉迷毒品的罪恶证明。
但但他应该已经在戒毒所里把毒戒掉了才对,又为什么会——
“杰弗瑞!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儿!你还好吗?”
“我马上找人来帮忙你撑住!一定撑住!”